第398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议事厅里,众人笑声如雷,欢喜异常。正在这时,大门却被敲响了。不急不缓,‘笃笃’的两声。
秦霄有些不快的皱眉:“谁?”
“主人,是我。”
居然是秦影。
秦霄喝了一声:“我等正在商议军机大事,你来作甚?”
“我有话说……”
众人一齐疑惑的看向秦霄。秦霄寻思道,这个秦影,平日里人家扯着他的嘴,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眼下却主动要来说话。莫非有重要的事情?
“进来!”
门被吱吖吖的推开,秦影缩着身子飘一般的走了进来,在秦霄面前屈身拜成了一团,头紧帖着地面。
秦霄大感兴趣的看着他:“起来说话。”
秦霄却只是抬起了头来,眼睛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光彩:“主人,若要出兵,一定带上我!”
秦霄不由得哂然一笑,心中道:果然是为了这种破事!行军打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因为你坏了事?这一次我们又没打算动起真刀枪跟人家大干一场,只是骚扰与劫掠。要是带上你,到时候你一心报仇胡冲乱撞,坏了大事怎么办?
秦霄随意的摆了摆手:“你退下吧。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主人!”
秦影有些激动起来,爬在地上进前靠近了秦霄几步:“主人你一定要亲自出战!因为除了你,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秦霄微微一惊,又被调起了兴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影眼睛里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沉声说道:“我之所以来投奔主人,也就是因为主人盖世无双的武艺……我行刺了那么多次,每次都要败给一名契丹勇士!契丹人当中,李失活只是一个空壳子首领,真正可怕的,是契丹大将可突于!他武功绝顶,野心极大。是所有契丹战士公认的狼武士!除了主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李嗣业极度轻蔑的冷哼一声:“你这契丹蛮子,胡扯些什么?北狄总是夸说自己的第一勇士如何、如何厉害,那个力贺达还不是被大帅一刀斩了?只会耸人听闻!俺老李这回单要去会会那个可突于!”
秦影瞟了一眼李嗣业,低下头去轻轻的咧了咧嘴,十分轻蔑地道:“你连我都打不过……根本不配与他交手!”
李嗣业大怒:“你说什么?”
秦霄一挥手止住了李嗣业,拧着眉头看着秦影:“你可要知道,行军打仗,不比江湖械斗;马上拼杀。也跟比剑对招是两码事。我知道你剑术不错,轻功也很好。可是你这样的人到了战场上,根本就发挥不出什么本事来,人山人海四处刀枪无眼,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武功招式。”
秦影又匍匐到了地上,语调却是十分坚硬的说道:“影子知错,请主人惩罚!但是主人也不要忘了,影子曾是契丹人。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骑在马上驰骋于大草原。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整个契丹就只有一人比我的武艺更好。这个人。便是可突于!那个时候,他还只有十三岁!于今我三十五岁,他正当壮年……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却是越来越大。其实,影子也不能确定,主人能不能敌过可突于!”
“放肆!”
众人一起咆哮怒喝。
秦霄微一扬手。眼神如电的看着秦影:“你刚才说,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契丹最有名地武士之一,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霄身后的李楷洛凝神想了许久,这时大踏步走到秦影面前,将他一把拎了起来,仔细看了几眼,连连摇头:“看不出来了,认不出了。时隔这么多年,他的面容又被毁,我实在无法辨认!”
秦霄警觉的看着李揩洛:“李将军,你当年可是契丹的八部首领之一。你想到了什么?”
李楷洛满是疑惑的摇头:“其实,我也记不得太多,我离开契丹已经有十几年了。只记得大约在二十年前,大贺氏首领的二子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当时,他就是契丹公认地勇士。契丹首领,一般都是大贺氏,后来附唐后才被赐姓“李”当年地大贺氏首领,就是举兵叛唐地李尽忠。”
金梁凤如数家珍一般说道:“契丹共分八部,是为:大贺、悉万丹、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连。每部都有酋渠,然后每三年推举一人是为八部首领。而且一般都是大贺氏居长,连任居多。贞观年间契丹首领窟哥附唐,从此赐姓作‘李’。叛乱地李尽忠,就是窟哥后人。而现在的契丹首领,就是李尽忠同父异母的兄弟。”
秦霄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居高临下的看着影子说道:“李将军,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影子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李尽忠失踪的儿子?”
秦影依旧匍匐跪倒在地上,不动不动。李楷洛疑惑地摇头:“事隔多年,我实在不敢断定。不过就他刚才所言,极有可能。”
此时,匍匐在地上的影子缓缓伸直了身子,声音嘶哑地说道:“不用猜了。我就是李尽忠的儿子,李为印,也叫大贺咄从离。现在的契丹首领李失活,是我的亲叔叔。”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秦霄拉着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拧眉说道:“二十年前你突然失踪,是因为与李失活争夺首领之位么?后来你怎么又来到了中原?”
秦影耷拉着一只独眼,淡淡的说道:“我从来不想当什么首领。我只想骑着我的马,奔跑在大草原上放牧我的牛羊,再娶一个漂亮娴静的妻子过这一生,这就够了。可是我的叔叔,却认为我是他成为第二首领的最大障碍,于是设下毒计,要谋害我。他派出了百余名一流杀手暗杀我。我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瞎掉的。可惜,当时我居然没有死。南下逃出了契丹到了滦河滩源。正当我生命垂危的时候,被一名中原老牧民救了,后来我就住在了这个老牧民家里,再后来,他成了我的岳父,我娶了他的女儿。我改了一个名字‘林洪君’从此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十年前,岳父去世后,我们从滦河搬到了河北魏州。尽管李失活那样对我,我也没有怪他。我只想从此远离争斗,带着我的妻儿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有想到。数年前我父亲叛乱了,攻破幽州,一路杀下河北。一直追查我的消息的好叔叔,亲自率兵杀到了魏州,处心积虑的找到了我们,杀光了我的妻子与儿女。老天有眼,居然让我又捡到一条性命!从那以后,我这一生唯一想做地事情。就是杀了李失活。为我自己和妻儿报仇!其实。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当年我父亲突然病亡,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秦影的声音很冷,很轻,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众人却感觉到一阵心中发凉,已然可以想象,他当年受了多少的苦难。他现在心中有多大的仇怨。
李楷洛惊声叫道:“真的是你!当初李尽忠的儿子突然失踪,部族里传说你外出遇到了野狼群已经葬身狼腹。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地曲折情由!李失活,果然是个野心小人!那个‘可突于’就是他麾下最忠实地走狗大将,契丹第一勇士,素有‘狼武士’之称!”
秦影缓缓地闭上了一只眼睛:“他们,都该死!更新最快”
秦霄缓缓地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暗自沉吟:这个秦影,果然身份不同寻常,居然是李尽忠的儿子!虽然目前契丹首领的选拔方式是推举,而不是世袭。可他身为李尽忠的儿子,又是契丹难得的武士,当时自然是契丹首领的热门接班人……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么?这个影子,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地收获呢?
众人一起看向秦霄,等他拿主意。
秦影一手抚胸,低下头说道:“我已经忘记了昔日的名字与身份。现在,我只是主人身边地奴隶,大帅麾下的马前卒。请主人一定要答应我,如果上阵对付契丹,一定要带上我,尤其是对付可突于的时候!这个人,绝对是主人最强悍的对手!”
李嗣业又不服了,虽然他对这个契丹“王子”多了一些怜悯与同情,但仍然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少唬人!大帅要坐镇幽州指挥全局,岂能轻动?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江湖比武,你懂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俺的武艺不及你,可敢与俺一比?”
秦影蓦然抬起头来,一只眼睛冷冽的盯着李嗣业,沉沉道:“我从不回避挑战!”
李嗣业大叫:“来呀!”
“大胆!”
秦霄一声厉喝,二人都缩了下去。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出大气。
秦霄冲着秦影一挥手:“你先退出去,我自有分晓!”
秦影弓下身子,一手抚着胸,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关上门。
秦霄走到沙盘前,双手撑着桌面,拧着眉头说道:“这一次,我打算亲率虎骑师充当奇兵,切断奚与契丹在东北的出入口。李嗣业,你率三万左威卫步兵,擂鼓大躁的缓步推进,直到滦河峡谷,再等我号令。杜宾客与石秋涧,各率一万左威卫骑兵,以为李嗣业两翼,随时准备接应虎骑师和李嗣业。切记一点,如果遇到奚与契丹的游牧百姓,不可滥肆屠杀,以俘虏为上。”
李嗣业和杜宾客顿时不解的道:“不让杀人,大帅这是何意?他们若要反抗争斗呢?”
秦霄嘴角一挑,冷冷道:“若有反抗,奚族人也要尽量不去伤害;契丹人,杀无赦!”
众人一阵不解,唯独金梁凤抚髯大笑:“大帅果然妙招!”
秦霄微笑看向金粱凤:“看来金先生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大家请看沙盘。奚族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它处在大唐与契丹、突厥的交界之处,是为我们三方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奚与契丹是天生的死对手,历来不和喜欢彼此争斗。眼下奚族不过是屈于突厥和契丹的淫威不得已归附,做了契丹人的打手帮凶。我们要想彻底平定奚与契丹,大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一招挑拨离间驱虎吞狼!北狄之人素来多疑,饶是那敦欲谷是条人精,这一次也不得不中计!我们一定要让奚与契丹窝里反打起来,然后将奚族人争取过来。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少个敌人,还多了一个帮手。哼,这就叫釜底抽薪!”
“妙哉妙哉,大帅果然是将帅之才,掌握全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金梁凤大笑道:“实不相瞒,其实卑职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就是让北狄人自乱,我们再就中取便。没想到大帅却先于卑职一步,想出了这样的妙计!这一次我们的行动,大可以只作劫掠和骚扰,没必要真打到营州去。北狄人这时候只想着南下侵袭,万没有想到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居然也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秦霄手里捏玩着一面在沙盘上标示军屯用的小旗帜,冷笑说道:“我就是要让北狄人也尝尝,自家的东西被人掳走是什么滋味!李嗣业、杜宾客,现在你们可算是明白,我的用意了?切记,奚族百姓,不可妄杀一人。而且不妨放出话去,就说本帅奉朝廷之意,招抚奚人,剿灭契丹!到时候,凡是奚族人和他们的牛羊,全部放过,让他们回奚族部落本土去;凡是契丹人,牛羊全部没收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李嗣业和杜宾客大喜过望,凛然接令。
秦霄冷哼了两声,悠然道:“我们也用游击战的战术,骚扰得他们永无宁日,自己退回本土,深沟高垒的守护家园去。一次骚扰不够,我们就来个多次劫掠,直到契丹人自行放弃营州附近的土地,滚回北方去!到时候,营州之地唾手可得,根本不费一兵一卒!”
说罢,秦霄一抖手腕,一面红色小旗飞快而准确的插到了沙盘上的营州之地,左右颤抖,分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