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下雪了
下午,三人走在公羊县的街道上,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避让,畅通无阻。
其原因,多要归功于陈月生背上的那柄近丈长的大斩马刀。
这是他唯一的战利品了,收不进储物法器内,又舍不得就那么扔掉,便斜背在背上,虽多有不便,但也有便利。
此刀柄与刃近乎四六开,寻常人等光看那长的离谱的刀刃,便得先怵三分。
但使用起来也极为不便,稍微狭窄一点的地方便施展不开来,应该是军阵内用的兵器。
所以说,这玩意大部分时候只能算个时装,真要打架还得看洪瀑。
此时陈月生头戴斗笠,穿着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蓝灰色袄子,再配上背上那柄大长刀,江湖气息颇盛。
陆白行于他身边,穿着素青色的儒衫,身背一个不知装了些什么的大包袱,像个乡下来的求学书生。
周亚男走在二人中间,穿的是不太合身的小褂子,头发蓬乱如同鸟窝,一双草鞋漏洞百出,雌雄莫辨,像个小乞丐。
一个刀客,一个书生,一个乞儿,神奇的组合。
一阵冷冽冬风吹过,刮的人面颊生疼,周亚男紧绷着身子吸了口气,一言不发,继续赶路。
陈月生瞧了她一眼,只见她走路姿势僵硬的很,像个小机器人。
张望了一番四周,恰好见到前面有个成衣铺,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往那个方向走去。
走至成衣铺前,周亚男朝里看了一眼,便侧目准备继续赶路,却见陈月生停步,她有些惶恐。
成衣铺的门不高,容不得那柄丈长大刀,所以陈月生便将其从背上取下,提刀而入。
带着些许血锈的刀身看得身材略臃肿的老板娘浑身一颤,她委着身子看向陈月生,眼中含义是:别杀我,都给你。
陈月生的格局还没小到要到凡间铺子里抢钱的程度,他将长刀“当”的一声放到地上,说道:
“这个小女孩能穿的,有没有?”
老板娘看向站在门外低着头的周亚男,心叹居然是个女孩,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
而后她欠着身子走至周亚男面前,将她轻手轻脚的请进店里。
到了后边试衣时,老板娘对周亚男轻声道:“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是来抢钱的不?”
周亚男摇了摇头,而后又怕老板娘误解,说道:“是我……哥,不是抢钱的。”
老板娘眼中忧虑更盛,担心道:“说实话便可,我后脚帮你去报官呐。”
见周亚男再摇头,她嘶了一声,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替周亚男选了个料子厚实些的衣裳,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把脸,顺了下头发,再拿根红头绳将她的头发简单绑了圈。
收拾完,她便将周亚男送到了陈月生身边,也没开口要钱,就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看,不说。
陈月生看着被收拾了个干净的周亚男,点了点头,拿出半两银块放至柜台上,对老板娘微微低头道:“多谢,有心了。”
方才她与周亚男在店里的对话他可都听的清楚,也不怪老板娘多疑,毕竟他就是存着吓唬人的心思。
老板娘抬眼怯怯看向陈月生,沉寂了十几年的芳心涌动起来。
这哪是凶人?分明便是梦中情人。
还不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陈月生便带着周亚男转身离去。
周亚男的那件袄子是蓝白色的,比陈月生那件颜色浅点。
此时她的头发被束于脑后,脸上的脏污也都被洗去,属于女孩的娇润也重见天日。
但有些自土、风沙、劳作、摧残而来的痕迹,是擦拭不掉的。
她没有说谢谢,她不敢,因为有人告诉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月生也不在乎这个,他能看见周亚男神情中的愧疚。
有些东西懂就好。
陆白有些惊叹于陈月生出手阔绰,半块银子,他能花许久了。
明明是差不多同龄的人,为何经济差距如此之大?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自己包袱里那把,花费两颗下品灵石的“生过花的妙笔”,心中不衡削减了一些。
这就是单纯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傻子一个。
三个出身、思想,大相庭径的人,并排走在街道上,各有所思,皆有心结。
又一阵寒风吹来,周亚男缩了缩身子,想将裸露在外的身体全都缩到这袄子里去。
天空中有零星的几点雪花飘下,落在她的额头化为冰水。
直到大雪于眼前纷飞时,陈月生才翘起眉头,说道:
“下雪了。”
陆白嗯了一声,他早知道了。
陈月生把头上斗笠摘下,放到周亚男的头上,路边的女子睹他全貌,魂牵梦绕。
下雪了,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