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目盲之修
傍晚的风逐渐生出凉意，几滴晶莹的雨滴从阴沉的云雾中坠落而下，将干燥的大理石地面一滴一滴地染成深灰色。
只穿着一件短袖的吴阵站在空旷的平台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还是莫名地紧张起来，像是对地震有预感的灵性野物.
吴阵还没放弃这一切也许只是个误会的幻想，也许是认错了人或者重名之类的。毕竟依自己对陈镜这么多年的了解，即便是内心嫉恶如仇，这个总是把真实想法憋在肚子的家伙也不太可能做出让臭名远扬的肖帮全校通缉的出格举动。
“镜子干什么去了啊，还不来……”
吴阵烦躁地来回转圈，不时地瞩目眺望，他担心陈镜是不是路上被肖帮的人拦截了。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镜！”
吴阵吓了一跳，他以为是陈镜带着其他人来了，忙转头查看。
视线中只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矮个，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五。遮住大半前额的刘海又长又乱，把右眼都遮住大半。单薄的身体像随时会被一阵风刮走，尖嘴猴腮的像是营养不良。
“你就是陈镜吧！我刚才看到你玩命地在跑。怎么了？害怕被抓到痛扁一顿送到学生会去吗？”
小个子人不大，口气却大得像打呵欠的河马，腔调里带着扎人的刺。
“你谁啊？”
吴阵虽然嘴上还在问，但心里已经知道这是来抓陈镜的打手。虽然他不觉得依陈镜的身体素质会敌不过这个小瘦猴，但既然是死党的对手，自己这里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先告诉我你是不是陈镜，小爷我可不想揍错了人。”
小瘦猴装模作样的掰了掰拳头，吴阵注意到他右手上缠着一圈圈不知道是卫生纸还是医用绷带的白布。虽然脸上杀气腾腾，可半天一个响也没掰出来。
吴阵看着直想笑，心想陈镜这回真是被看扁了，连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货色都想从他身上分一杯羹。
也罢，自己就陪这小子耍耍，就当是陈镜赶过来之前的热身运动。
“啊啊，我就是陈镜，怎么了？想给肖帮当狗抓老子去领骨头啃吗？”，吴阵也掰了掰拳头，沙包大的拳头劈啪作响。
那小瘦猴发出扎耳的“咯咯”笑声，火柴棒一样的手指隔空戳向吴阵。
“你不会觉得凭你那身扛沙袋练出来的空架子就能压制小爷吧。实话告诉你，小爷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群没事就跑去举铁的傻大个了！本来只是想领个赏钱，但是现在你的态度已经激怒了我——小爷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痛苦！”
吴阵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兄弟，你是不是乱七八糟的动画片看多了啊？哈哈哈——还痛苦，就你这一身排骨，我站着让你打还怕你骨折呢——你快回去吧，我还在等人呢。”
“放屁！你才看动画片呢！那是——”，受到羞辱的小个子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怒极反笑，“哼，你给小爷等着，有你头破血流的时候！”
他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一指吴阵，咧着嘴狞笑着：“小爷名为目盲之修，我的下一击将会用这块砖头打断你的右腿！”
“啥？”
吴阵被尬傻了，他现在只想赶快从中二病的苦海中把这个可怜的少年拯救出来。具体方法是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扇两个耳光之后再把他按在地上锤爆他的头，然后用他那像吃剩了的鲅鱼鱼骨一样干瘦的身体垫屁股——这附近没有椅子，坐地上又湿又脏。
自称为修的少年还在得意地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好像这些台词是他提前背好的一样。
“你可能会怀疑为何小爷有如此充足的底气，毕竟以你贫瘠的大脑想不出这世界中会有比尔等庶民更高级的存在，而小爷我正是他们的使者。很快你……”
啪啦——
就在修叽里呱啦叨叨个不停的时候，一块夹杂着泥土的碎石把陷入自我世界的修砸了个满脸开花，他惨叫一声往后仰了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哎呦我操——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竟然偷袭小爷——”
吴阵两三步走到他身边鄙夷地看着他：“谁让你tm那么多废话，都快把我恶心吐了。还什么狗屁使者，回去把X站删了再治治脑子吧！”
“你竟敢——你竟敢——”
修捂着脑门挣扎着爬起来，缠满绷带的手擦了擦鼻腔流出的鲜血，眼里喷着火焰，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大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我决定了！我要把你的两条腿都打断！！”
“还不长记性，真当我不敢揍你是吧！”，吴阵也耐不住他接二连三的弱智发言，抡圆胳膊一发“中二修正拳”挥出，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常年卧推硬拉挺举的坚硬拳头挟着风砸向修的面门，这记直拳足以打出超过300磅的重量，是吴阵最自豪也是最常用的克敌手段。
如果能实打实地击中瘦小的修，他会毫无痛苦地飞出去，并且会在感受到疼痛前就在空中失去意识。等他醒来后，自然会有漂亮的护士姐姐来向他解释他是怎么被一拳漂亮地打爆的。
……
眼看着致命的直拳就要击中孱弱的修。可他不闪不避，反而露出张狂的笑容，一跺脚迎面冲来。
“游戏结束了！堂堂正正的对决小爷是不会输的！让你见识一下黑暗使者给予我的恩赐——BlindForest！”
吴阵突然感觉脑中一阵晕眩，眼前的最后一帧景象就是修狂妄的笑容。随即眼前一黑，挥出的拳也打了个空。
他站定身子眨了眨眼，一片黑，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一片黑。把手伸到眼前挥来挥去，还是一片黑。
“啥？啥情况？天黑了？”
吴阵摸着自己的眼眶，想把遮在眼前的黑幕揭掉，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能清楚地摸出到自己的眼珠形状。他把眼皮用力扒开，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吴阵慌了，像修理老式电视机一样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希望只要多拍两下多彩的世界就会再次出现在眼前。然而什么也没发生——他瞎了。
“喂喂喂喂喂——”，吴阵抱着头惊恐地转来转去，“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我怎么看不见了！喂！小个子！你把我的眼睛怎么了！”
修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让你瞧不起小爷，还玩偷袭，让你见识一下黑暗的力量！”说着抄起手里的半块砖头狠狠砸向吴阵的腿。
咯嘣一声，砖块应声而碎，吴阵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修解恨地狂踩狂跺吴阵的伤腿，边踩边叫：“黑暗！黑暗！黑暗！仗着自己有肌肉就了不起了是吧！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脏兮兮的运动鞋在吴阵身上踢来踏去，魁梧的七尺男儿现在只能趴在地上抱着头打滚。
“啊啊——小不点——啊啊不是——修同学——瞎眼修——盲人修——什么来着——总之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的眼睛治好好不好啊——”
修越听越气，索性两只脚一起跳上去把吴阵的健壮的身躯当成蹦床：“目盲之修！目盲之修！目盲之修！你故意的是吧！故意的是吧！”
修把吴阵踩得一身脚印后跳下来，又不解气地捡起碎砖头吼叫着乱砸一通。
……
“呼……服不服？”
修打累了，把砖头扔到一边，坐在地上喘息。
“噢呦……噢呦……”
遍体鳞伤的吴阵抱着头呻吟着，说实话修就算把体重加上来踩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砖头还是你砖头，这玩意儿真的不跟你客气。
“盲目修啊……你也解气了吧……先把我的眼睛治了呗……噢呦……”
“哼……你觉得可能吗？你现在肯定憋着想恢复视野后暴打我一顿吧，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歇了口气的修又把砖头捡了起来，神气十足地说：“而且小爷说过要砸断你的两条腿吧，K.O.预告必须要完成！”
吴阵一听就慌了，连忙冲着大片大片的黑暗乱摆手：“喂喂喂——别介啊！我的腿已经断过一回了，再断就要废了——”
吴阵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向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不点求饶。虽然一肚子的火气，但是事关一生的幸福，他说什么也要保住这条腿。
“这是黑暗之力给你的惩罚，你的腿小爷要定了，耶稣也留不住，我说的！”修再次狂妄地“咯咯”笑起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准备一击砸断吴阵圆木般粗壮的大腿。
“西捏——”
修在狂笑！坚硬的砖头呼啸着重重砸下！
“啊啊啊——”，陷入完全黑暗的吴阵惨叫着，他不知道修何时会动手，双腿不停地扭动挣扎。
咚！
只有一声沉闷的响声，预想中的剧烈疼痛迟迟没有传来。正当双目失明的吴阵抱着大腿摸不清状况时，听到修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谁！什么人！”
什么？有人来了？
吴阵愣了一下，他想不出此时哪位武林高手会从天而降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按武侠小说里的套路此时现身的必然是隐居多年的得道高人。难道自己真的是天选之子？要继承武林老前辈的绝世武功了？
直到吴阵听到一声极具辨识度的冰冷嘲讽，他的胡思乱想才中断。
“真难看啊，你竟然会被这么一个不小点骑在头上揍，小儿麻痹犯了？”
“镜子！！”
吴阵惊喜地大喊，“快来帮我！这小不点太可恨了……”
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声音变得惊慌起来：“不不不——先等等！小心点，这家伙会让人瞎眼的妖术——”
不远处的陈镜双手插兜，淋漓的雨点打湿他额前的碎发。他低着头，锐利的目光从镜片上方射出，嘴角自信而诡谲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先等等？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啊——”
姗姗来迟的陈镜侧身抬手，威风凛凛地直指手足无措的修，昂首挺胸，双眼放出炯炯的炽光：“放心吧，这种妖术对我来说不在话下，你躺好就行了！”
太好了！
吴阵听得真切，他心里清楚一旦镜子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局势就是十拿九稳没商量了。但稍一冷静后，隐隐的担忧还是从心底往外钻。
毕竟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瘦猴竟然拥有让人失明的能力，壮如蛮牛的自己陷入黑暗后尚且凄惨至此，你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对付他呢，陈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