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想再看你打球
茫茫夜色，漆黑如幕，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有被城市灯火照亮的阴云。
晚秋的风凄凉入骨，吹在人身上有种别样的寒意。
篮球场，夜晚的路灯提供了些许光亮，姜云虎穿着和偶像科比同样的8号球衣，站在三分线外。
他手中捧着篮球，以一个标准的投篮动作举过头顶，正欲投出，手却不自觉开始打颤，怎么瞄都瞄不准。
现在是晚自习，整个篮球场空无一人，但在姜云虎的视线中，他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前方，那双冷酷眼瞳居高临下看着他，张开的双臂更是犹若不可逾越的城墙，将他的所有进攻角度封死。
压迫...
窒息...
纵然对方纹丝未动，但姜云虎可以感觉到，在肾上腺素的侵蚀下，他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视线也在模糊，三分线离篮筐6.75米远的距离，在此时犹若天堑。
足足瞄准了半分钟，他依旧没能投出手中的球，再回过神，已是冷汗如浆。
“切。”他咬着牙，重重将球砸在地上，抱着头坐到篮球架旁。
昨天那场失利，他耿耿于怀，不仅因为自己和文豪之间的差距，也因为最后那记绝杀。
如果自己没有去防文豪，如果不是自己想着报仇，冒然起跳，那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3+1的绝杀，最多只能将比分扳平，拖入加时赛，到时候还有胜算。
但最终，所有努力都被自己亲手葬送，叶龙叶冰雷烈的汗白流了，洛奇的血也白流了，就因为自己的冲动...
他从未如此希望时间倒流，乃至爸爸妈妈在他10岁离婚的时候，他都没有那么想重来一次。
唯有那场球赛，他真的想重来，他不甘心。
然而，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再不甘心，也抹不去那场失败的耻辱。
再不甘心，也赶超不了文豪，对方就是比自己厉害，没理由。
只要文豪一天还在夕高，他就越不过这道身影，投不出手中的球...
就在姜云虎抱头懊恼时，脚步声缓缓靠近。
他本以为是执勤老师来抓人，刚想跑，却是听到了清脆的声音：“阿虎，你怎么又翘课啦？”
姜云虎整个人一愣，手忙脚乱爬起来，满脸通红，摸着后脑勺傻笑道：“小...小白，你怎么找到我的？”
路灯下的苏小白有一种朦胧的美，笑嘻嘻地说：“刚才在教室发呆，刚好看到你拿着球去球场，我就骗老师说身体不舒服，请假跟过来了。”
“哦哦。”姜云虎这种钢铁级直男，完全不知道这种场合该说什么，毕竟这和送苏小白回家是不同的气氛。
憋了半天，他冷不丁蹦出一句：“吃了吗？”
刚说完，他就巴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什么脑残问题？
苏小白倒是很实诚地回答：“当然吃啦，这都几点了。”
“吃了就好。”姜云虎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把话说到正题：“对了，今天和7班的比赛，谁赢了？”
苏小白也不嫌地脏，直接在姜云虎身边坐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我们班赢了，洛姐带伤上场，最后我们班比7班多1分。”
“哦哦，那她厉害啊，居然能打赢李进。”姜云虎说完，又不知该接什么话，一时间陷入沉默。
苏小白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姜云虎身边，安安静静陪他吹风。
茫茫夜幕下，两个16岁的孩子注视着1600亿光年的宇宙，那般渺小，却仿若成为了此时的唯一。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们仰望夜空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乌云，遮蔽了来自远方的城市灯火。
璀璨苍穹之上，瑰丽的银河笼罩着整片校园，在黑夜中洒下了令人魂牵梦萦的微光。
二人融入这片夜色，仿若穿透时光。
注视着，沉默着，姜云虎开口了：“小白...昨天下午那场球赛...”
“嗯。”苏小白仰望夜幕，眼瞳清澈犹如一汪秋水，“那场球赛，我忘不了。”
果然是这样吗...小白也忘不了那场失败...果然都是他的错...一时间，姜云虎的眼神更暗淡了。
蓦然间，苏小白看向姜云虎，眼眸笑眯成一道月牙，接下来的话永远刻在了篮球少年心中，让他此生难忘：“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你打球。”
姜云虎身躯一颤，心中若有一股异流，暖酥酥的，心脏也以从未有过的力量跳动着。
“以前总听你说自己打球很厉害，但我从没见过，还以为你在吹牛呢~但看完昨天那场比赛，我才知道你原来真的这么厉害。”苏小白起身跑到篮下，笨手笨脚地做了个上篮动作，笑道，“这么高的篮筐，你拿着球，嗖一下就丢进去了~就好像篮球会听你的命令那样。”
苏小白又跑到场中，把姜云虎扔掉的篮球捡了回来，站到三分线，注视着教室灯火下若隐若现的球框：“还有那记...唔，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三分球？当时还剩最后10秒，洛姐拼了命地把球传给你，我真的不敢想象，你当时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全班的希望都压在自己身上，如果换做我，可能当场就哭了。但你却能那么勇敢地出手！”
姜云虎听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记三分球确实是他的赛场高光，甚至可以说是有生以来，自己参加过的所有比赛的No.1进球。
但可别忘了，这球过后，立刻就是文豪的反攻，他也因为轻敌以及贸然出手，葬送了14班所有的努力。
姜云虎眼神再次黯然，嘀咕道：“小白，这球没意义，篮球比赛成王败寇，最后我...”
“阿虎。”苏小白打断了姜云虎，眼神温柔，仿佛是在注视他心中的伤口，甜甜地说，“这球很帅，在我眼里，你当时整个人都在发光~”
姜云虎听后僵在原地，脑海中不停回响苏小白刚才说的话。
当注视着她的眼瞳，他只感觉内心某个角落被融化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站起来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必须啊！你第一次看我打球，我不得好好表现？”
苏小白捧着篮球，开心地笑道：“你能教我投三分球吗？来，就我站的地方，这是你投进球的位置。”
苏小白站稳后，姜云虎跑了过来，做了一个标准的示范动作：“看我的手，你这样拿着球。”
“这样？”苏小白尽力模仿，但终究歪得很。
姜云虎握着苏小白的手腕，耐心地帮她一点一点调整角度，直到跟自己的动作一模一样，这才重重地说：“对，就这样！用力把球投出去！”
“好！看我的！”苏小白用力将球一投。
“嗖！~”
“嗒...嗒...”
篮球飞到半空中就落了下来，别说命中，连一半的距离都没投到，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苏小白敲敲脑袋，吐出小舌头：“我太笨了。”
姜云虎傻笑道：“没事没事，初学者都这样，我第一次摸篮球也投不进，都是后来慢慢练的。”
“叮铃铃。”这时，晚自修第三节上课铃响起。
“咦，上课了，我得赶紧回去写作业，不能让老师担心。”苏小白跑过去，把地上的球捡了起来，呼唤道，“阿虎。”
“嗯？”
苏小白把球传了过来，笑眸在远方灯火中闪耀着温柔的光，“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再看你打球。”
苏小白走后，姜云虎抱着篮球站在原地。
晚风拂过，11月秋意渐寒，风中却夹杂着一丝奇妙的暖意。他蓦然回首，望向苏小白离开的方向，那里树影重重，教室灯火不停洒下斑驳辉光，风抚过树叶引起阵阵响声，清脆空灵。
当他再次看向前方，那道不可逾越的身影已经悄然破碎，留下的唯有那个自己注视了10年的篮筐。
抬手，起跳，投掷，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扑。”命中之际，姜云虎眼中若有火焰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