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偷尸(下)
他将门前女子轻轻推开,不顾她的阻挠,迅速打开了门锁。
而屋内的葛烨,被这突来的暮色之光呛到了眼,半阖着眼皮打量着朝他们疾步而来的魁梧身躯。
当温龙走到葛烨身旁时,他活脱脱被吓了一跳,因为那时的葛烨正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不过他害怕得也有道理,换做谁看到一个胸口处有着一硕大的血窟窿却还能睁眼的“死人”,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说回来,这温龙的心理承受能力倒是比老本行就是降妖除魔的齐卫楠强多了,虽是吓得急喘气,但也没发出惊起树梢雀的尖叫声。
惊恐额外,更多的是让温龙犯了难,实在不知眼前是死人还是活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梦娘连忙去打开了院大门。
“阿龙,怎么样啊事情办的?可还妥当?”眼前这个大嗓门的矮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温龙的亲兄长。
矮个男人见无人回话,直径走向开着的侧屋中,满意地数了数屋中躺着的尸体,五具,一具不多,一具不少,完美的刚刚好。
但在他走到温龙身边,看清眼前的葛烨时,被吓得嗷嗷大叫:“啊!他奶奶个娘的!这,这,不会是那些邪道士的活死人吧?”
男人没了刚才进屋时的几分神气,一转头功夫就折回到房门处,指着葛烨朝温龙发问。
“兄长,这具尸和他们所饲的活死人完全不同,而且也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奇怪的点就在于,他不死,也不活。”
听到自己的弟弟这么说,他才放下了半截心,试探性地走到葛烨身边,端详了一阵,发现他的确没什么攻击力,甚至都动弹不得。
霎时间,男人就将手中握着的麻袋套在了葛烨身上,迅猛的速度将他捆绑入袋中。
“唔!唔!唔!”麻袋里葛烨发出的低吼声着实令矮胖男人起了一声冷汗,但是这五具尸首,一个也不能少。
他很清楚地明白,若是少了这具尸,温龙一定会选择亲自以自己的孩子作填补,而不是以他的远儿。
于是,他抵制着内心的恐慌,直接将葛烨背出了屋,且转头责令温龙。
“弟弟!你还在那磨蹭什么!一会天就黑了,从这走到蚀骨洞最起码得两个时辰,再不走,过了子时,全村人都要为我们陪葬!”
“可是,哥哥,那具尸,噢不,那个人,已是有了呼吸心跳,还会说话!这,这分明不是死尸啊!”
或许是刚才葛烨的叫喊声彻底唤醒了温龙,此刻的他十分清醒,麻袋中人,绝不是凉透了的尸体,虽说他也不能解释他究竟为何物。
但,存留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相当于,杀人!
可是温豹压根不在意这些,他家中四个男孩皆被那几颗毒果毒死了,如今的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就连妻子也病倒在床榻上。
他最后微弱而奢侈的一个心愿仅是,让四个孩子能够安稳入土,不受任何人的打扰,沉睡轮回。
以至于心魔蚀了良心,半疯半癫。
他回过头,眼神里是温龙从没见过的深寒,瞳孔中的光色早已黯哑。
“阿龙,你见过活人胸膛那么大个血洞还能活着的吗!他死了!他死了!”
温豹不由得撕心裂肺高吼起来,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说服他的兄弟。
但麻袋中传出的低沉哀嚎并不是幻听,而袋中生命也极力地向他们证实着,他任留有一口气。
“不行,哥哥,咱们不能骗自己,没有死人像他这般的,我们已经劫了道长的尸,害了别人家的孩子,已是犯下大错了,千万不可再扼杀一条鲜活生命,一错再错啊!”
温龙上前要去夺他扛在肩头上的葛烨,却被他揪住衣襟一把拉到身前,呲目欲裂般朝温龙低吼。
“温龙,至少你还有一个孩子活着,你当然不知道我的感受!你别以为我不知,若是少一具代替的尸首,你定会牺牲我的孩子,而不是你的远儿!我告诉你,倘若今日你不把这五具尸首都带着去,那我就告诉另外死了孩子的那几家人,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
说到这,他神色变得极为可骇,伸手指上一旁的梦娘。
“我就告诉乡亲们,你娶的梦娘早已死了,如今则是被妖孽代替的,而你,也被妖女蛊惑了心智,便帮着妖女暗用妖术害死了孩子们,就连自己亲身骨肉也不肯放过,而,蓬儿,则是我拼死护出,才免遭毒手。”
温豹自幼喜读一些怪闻奇谭,能编出如此荒唐的故事,也不足为怪,但是因他是自己亲血,从他嘴中说出这般毒辣的逼词,温龙只感到心中宛如被刀刮般疼痛。
“好……我……随你便是……”温龙垂下了一滴痛泪,声音微弱地答允了温豹,言语中,皆是无奈。
村中人尚来听风就是雨,再加上这次孩童毒发的事,本就私下有人嚼舌根子,说是温家娘子使得鬼,若是温豹真将那些话去村中大肆宣说,他的梦娘,一定会遭族长施以火刑的。
最终,无论一旁的梦娘如何拉扯,如何阻挠,两个男人还是将五具尸首套上麻袋,丢到了拉车上。
而麻袋中的葛烨,也竭尽全力呼喊着齐卫楠,用他目前仅会的话语,唤了她许久。
且在离开温家小院时,葛烨发出了他的第三个字,只是主神仍未全部归体,声音说得薄弱了些。
“楠……”
那是她的名字,是他在推车上时,从她与生一青袍二人作介绍时听来的。
“小爷叫齐卫楠,你们日后唤我楠哥就行”
葛烨虽还不能说话,但已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对齐卫楠之前对自己所做的劣行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齐卫楠,他不喜欢“虎”这个名字。
也没来得及告诉齐卫楠,他不是什么色胚,只是被刀剑刺入身体陷入死亡状态后,所睁眼的第一幕便是一堵墙,觉得甚是奇怪,便费去了全身仅存的力气扭过了身,却不料看到床榻上穿薄衣的女子。
在之后,每当齐卫楠靠近他,他都会流鼻血,好似她是一颗晶莹饱满的荔枝,藏身于绛纱囊中,稍稍用牙齿轻咬一口,都会惹上几分肝火。
“怎么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个悍妇,自己就要再死一次了呢?”
葛烨于心底深思,不免落上些伤感。
而此时屋中的齐卫楠,也感觉耳边响起了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再唤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