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负荆请罪
这件事已经惊扰到了同院的公子,纷纷亮起了屋里灯。而其中几个好事的人将外披搭在肩上,似飞蚊小蝇般,朝着被灯笼围绕着的最为光亮之处走去。
就连唐钰这个睡得深沉的人也被刚才那一阵声响给吵醒了,哈欠连天地出了门,加入到这群好事之人的队伍中。
他一路上,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眸边自言自语:“这是哪个缺德鬼!大晚上都不让人睡个好觉!待小爷前去看看。”
可就当他走到那间被壮汉和仆役包围着的房门前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间屋,是江辞的寝屋。
他连忙几步跑过去,刚想冲进屋内,就被那几名壮汉一把拉了回来。
“江辞!江辞!”唐钰用力吼着,“你们给我放开!放开本公子!”面对唐钰的反抗和责令,壮汉们不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愈发用劲,将他越拉越远。
而就在这时,面前横拦一人,制止而道:“你们这些下人!怎敢对唐公子如此粗暴!快给我放开!”
唐钰听到这声音,猛然一抬头,在看到声音主人那张虚伪的面孔时,本还嘶吼着的话语转变为严肃诘问:“孙穹!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公子,你还不知啊?现在这事可是闹得极大了。”孙穹没有直接将事情告知于他,反而是兜起了圈子。
唐钰这个小暴脾气又怎憋的住,虽说手被那几人桎梏了住,但还有脚是自由的,他二话不说,便腾起脚踹向孙穹的白衣:“小爷不管是什么事,一定又是你这个卑鄙小人耍的花样!”
“少爷!好你个唐……”跟着后方的寻威见孙穹被唐钰狠狠踢了几脚,着急地凑了上来,刚想替他说话,孙穹就伸出手厉声喝止道:“寻威!闭嘴!本公子在同唐公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是……少爷……小的知错”寻威不由得挨了一顿批,只得低下头认错,看来这狗腿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孙穹也没再去搭理他,只是笑着拍去了袍衣上的脚印,淡然笑之:“唐公子,你这话可不能这样说,江公子犯了如此之大的错,你身为他挚友,莫不是一直不知?”
唐钰听得一头雾水,追问:“姓孙的,你知道些什么就赶快给我吐出来,别再这给我磨叽!”
孙穹听罢,装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将这件事的经过一一道出,当然,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
“这……怎么可能!”对于孙穹所言,唐钰当然不愿相信,可仔细一想种种的迹象,又何尝不是在证明着:他的挚友江辞,真的大胆到带着新婚娘子跑来参加百花宴这一事实。
正于他迷惑之际,江辞正好被彭管事从严大人那儿带了回来,看热闹的公子们见到他身影,连忙凑了上去,嘴中说出句句难听的话。
“呦!江公子,我们总算等到你了,严大人让你几时收拾行囊回你的江府呀?”
“嘿,苏公子,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江公子本就不屑于百花宴,我们看来极为重要的东西,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儿女情长赏花的地方罢了。”
“你们懂什么,恐怕是江夫人等不及抱孙子,才让江公子将新婚娘子带着来,怪不得江公子这两轮发挥的如此之好,原来是每晚帷帐里都有娇人伺候呀!”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不知原来这些所谓读群书、览博文的世家公子,竟和街头那些桀黠淫恶混子没任何区别!
江辞停住了脚,握紧了拳,看着这些嬉笑扭曲的脸换着花样来奚落于他,字字句句,无疑是伤口上撒盐。
“你们给我闭嘴!”再次抬头,只见是唐钰,他挣脱开了那几人的桎梏,将那几个说江辞闲话的人狠狠骂了几句,又气汹汹走到江辞跟前,一把拎住他的衣襟,呼出的气息炙热而急促:“江辞!你怎的那么糊涂啊!你可知这事传出去,对你,对你们江家,是有怎样的影响!”
“抱歉,唐钰,让你担忧了。”
江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头埋的很低很低,他这副模样,也让唐钰骂不下去口,他只得叹了口气,放开了捏住他衣襟的手。
“那,严大人怎么说?”
面对唐钰的询问,江辞只是淡淡然一笑,不言语半字,拍了拍他的后肩,就直径回了屋了。
严文的抉择还用猜吗,虽然他这些日子来都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但面对这种触及原则、严重损害了百花宴的名誉的事情,他当然是选择让江辞收铺盖回家,不仅抹去所有成绩,还夺去了再次参加的资格。
其实他江辞也无所谓这些,他只是怕,此事会给波及到江家和魏家。
江辞打开门,又重重合上,试图将那些难听入耳的话都拒之门外,他努力调节了自己的情绪,装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刚走到木桌旁,床上哭红了眼的小哭包就一把奔了过来,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都是怪魏未任性,偏要和你来,都怪我把一切搞砸了。”
刚才屋外一堆人吵吵嚷嚷时,她害怕极了,只得蜷缩在床的一角,不敢哭太大声,只敢哽咽地抽泣,而如今,见江辞回来了,才又有了依托。
“我还没怪你呢,怎么先怪起自己来了?严大人没有责骂我些什么,你莫要担心了,歇着吧。”
对于江辞的言说,魏未显然是不信的。她虽是愚笨,但也不至于蠢,刚才外面那些人的戏说,她不是听不见。
可她最后并没有选择反驳江辞,反而是装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用天真的笑瞒过了江辞。
一直都是他在为自己做事,也是时候,该轮到自己为他做些什么了。
在灭去了屋里灯后,魏未虽表面扮作睡的很熟的模样,其实,比谁都要清醒。
莫约到了丑时之刻,她便偷摸着爬下了床,为了不发出声响,都没有穿鞋,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出,所幸,江辞都未发现。
她凭借着依稀的记忆,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前行,游廊一侧花丛中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令她害怕地抱紧了自己,自从上次遇了蛇后,她就对这些花丛林园中的动静十分敏感,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朝怕蛇咬,十年怕草丛”吧。
可魏未还是咬紧牙关,在心中不停地给自己鼓气,于这偌大的思雅阁中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严文的寝屋。
“严大人,严大人。”她敲了敲屋门,试探性地问着,可屋内一片死寂,她不甘心地又敲了几次,依旧是静的都能看见自己胸膛中的心跳。
“严大人,魏未知道……您在里面,您听我说,这事完全不怪江辞,是魏未自己偷偷溜进江辞的红木箱中跟来的,您莫要责罚他,也请您别把他赶回去。”
魏未把心中话全都倾诉而出,但屋门内的人,却仍旧不打算给她一丝机会,吝啬到一句话也不愿说出口。
但她并未有因此而放弃,她蹲在门前思考了很久,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以前阿爹同她说将的“将相和”的故事,虽说不是很明白其中蕴藏深意,但小丫头大致明白“负荆请罪”的含义。
想法一出,她便立刻行动了起来,压制住了内心的畏惧,在草丛中寻了好会,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粗壮的藤条,便学着廉颇的样子,将藤条捆绑背在身后,跪在了严文屋门前。
今晚的风,又格外地大,似饿狼般地大作肃杀,卷起的灰尘迷住了魏未的眼睛;而四周无尽的黑暗,如同隐藏张牙舞爪的邪魅般,笼罩住她的全身。
她有些怕了,以小孩子般的脾性,想大哭一场,可却只是咬紧了唇,深吸一口气,将畏惧同战兢一同咽下了肚。
魏未就于那里跪着,就算霜露重的打寒颤,膝盖跪的酸痛胀麻,她都坚挺着腰身,双眼炯炯有神地凝视着,那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