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罐中蛐蛐

  翌日,和煦的初阳如约升起,替这湖光山色着了妆,自天的尽头渲染出一片炫彩,打的水面波光粼粼。

  潋滟的柔波承载着一艘摇摇曳曳的竹筏,船上戴着斗笠身穿蓑衣的渔夫,挥动着手中木浆,撑着朝两岸青山缓缓驶去。山林深处一只鹰撑开羽毛根根分明的翅膀,惊空遏云的高鸣一声,划破天际,盘旋于盛安华都。

  江府鹤鸣院中,江辞一早就起了床,十分熟练的收起铺在地上的锦被,望了眼床上睡姿极差的肉脸包,时不时踢被子的小脚丫似婴孩般地动弹几下。

  切,你现在睡的舒坦,一会嬷嬷来了又有你好受的,本公子倒是闲人一枚了,半个月了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身,哈!本公子要出去快活咯!

  他边将衣褂穿上身,边在心里默默念叨,几下功夫就将发高高束起,随意拿起一根镶嵌白玉的簪卡住一头乌发,但却谨慎、仔细的佩上左右环玉。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佩玉乃是世家公子、文人墨客都十分重视之事,江辞也不例外,虽然嘛,他一向不喜欢深究这些聱牙诘屈,但毕竟今天要前去唐府,这形象还是得注意一下的。

  原本早些日子前就约好同唐钰斗蛐蛐,但因为被他老爹禁了足,这才拖拉到今日。还得像个小贼一样偷偷溜出府,不然被江丞相逮到了,又要拿他一顿问,若是和他直言,自己要前去找唐钰,那完蛋了,说不定又是禁足半个月。

  唐钰的爹,可是盛安城中的数一数二的富家翁,家中世世代代行商,论这资产啊,怕是都不低于江府了。

  而他爹又是个精明干练的人,能打细算的很,他接过家主一位后,这金银财宝啊,就像被迷了魂一样,成天主动地往他家财库里跳。

  可这江丞相又是个文人头脑,一向视这经商之人为下等行业。

  每当江辞不小心说漏嘴,提及唐府之人之事,江丞相都会勃然大怒的训斥他一番,每次都会说那么一句话:“什么鸿商富贾,本相眼中就是一介贩夫俗子!”

  不知道这江丞相如此不待见唐钰,真的是因为文人肚子里那股子笔墨在搞鬼,还是因见人家每天不用起早摸黑都坐拥如此丰厚的家产红了眼。

  反正每次只要提起,空气中那股子酸味呦,都可以把牙给酸掉了。

  “黑将军~我的小心肝~爹爹来咯~”

  江辞蹑脚蹑手的朝着房门走去,却被一团软绵毛绒的东西绊了一脚,差点没亲吻上地面。

  “哎呦!”

  他下意识的出了声,又连忙捂住嘴,朝着床榻方向望去,床上的人儿哼唧了一声,扭过头,换个方向接着睡去了。

  江辞见状缓了口气,若是这家伙醒了,叨叨不停问自己要去哪,那可就麻烦了。

  他拍了拍身上刚染到的灰尘,没有回头查看是什么东西绊住的自己,就直径朝着下人们居住的劳德院走去了。

  反正,自从肉脸包到了府上,屋子里每天都会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风车,虎头沙包什么的,好几次半夜起来如厕都踩到些不知是何的玩意,有时还会出现一声哀叫的幻听,估摸着这次定是被她乱丢的小玩意绊的。

  他才走出院没几步,门口那团绊了它的柔软物就“活”了起来,一双哀怨的眼盯着他走远的身影。

  “喵!!这混蛋!究竟每天要踩到本喵几次才算完!士可杀不可辱!等本喵完成了任务!定拿我着锋利的爪挠破你那双臭脚丫子!”

  小猪喵喵叫着自言自语,起了身尾随上江辞。

  不一会就跟着他来到了劳德院中。

  “咕咕哒,咕咕哒!”他轻轻敲着进院后左转的第二间房门,时不时瞄瞄身后,嘴里学着母鸡叫。

  闻声后,一个声音走到门前:“嘎嘎嘎,嘎嘎嘎!”

  嗯?走错频道了?这是来到了动物观赏会吗?!下一句会不会再来个“哞,哞,哞”?

  随着奇葩的鸭叫声音落,房门“嘎吱”一声的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瘦削的脸庞,凑到江辞耳边说:“少爷,您来了,是来拿那个的吗?”

  “对,就是来拿那个,怎样,它还好吧?”

  这两人,不仅对那么没品的暗号,还说着些隐晦的词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在做啥不法的勾当。

  “这当然,少爷您交代给庆棋的事,怎敢马虎,小的每天都按照您交代的来办,它现在呀,生龙活虎的,又长大不少呢!”

  江辞和庆棋在房门口像两个在交谈育儿经验的妇女,从吃喝拉撒唠到了生活习性,又是喝露水,又是食嫩花的,怕不是养了个仙女在屋。

  小猪趁着二人唠嗑的出了神,偷偷溜进去了屋内。

  “恶!这臭袜子,快熏死本喵了!”它皱起鼻,一脸嫌弃的迈着轻盈的猫步,瞳里定睛扫视屋中每个角落。

  终于看到了摆在柜上的刻着玉荷花的蛐蛐罐,它纵身一跃,跳到柜上,伸出一只猫爪扒拉扣在罐上的盖,微微露出了一条极小的缝隙。

  “黑将军呐,本喵来救你啦,快逃吧。”

  投进罐里的一束光好似唤醒了它,本毫无可恋的躺在罐底的身体仿佛突然来了力量,罐中蛐蛐挺了挺身体,几下就跃出了罐,顺着墙缝爬到展开的窗边,飞到了桃花树下去了。

  屋门口的两人听到屋中有动静,才终止了“唠家常”的对话,朝屋中走来。

  “好啊!又是你这野猫!你跑着来干吗?!给我出去!”

  小猪本是可以溜走的,不过它才不要呢,这就是它需要的结果,做坏事当然要被当场抓获咯!

  它还来不及为江辞展示它为他准备的“惊喜”,就被江辞拎着脖子上的后颈肉丢了出去,便随着震耳的一声,紧闭了房门。

  喵!你个臭小子!本喵和你说了多少遍,本喵不是野猫!你才是野猫,你全家都是野猫!不!说你是猫都是侮辱了我们猫族!本喵招你惹你,见我一次扔我一次,你有本事你出来,你别躲在里面,出来我们一决高下喵!!

  小猪气的爬门喵喵叫,又在心里臭骂了江辞一顿,只可惜了里面人才不想去搭理它,倒是惹得旁边屋子的小厮推开门二话不说就把它丢出了院门。

  “一大早才起床,你这臭野猫就叫个不停,滚滚滚,一边玩去!”

  小厮将小猪重重丢到草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不管身后的小猪如何咒骂,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

  小猪气的炸了毛,咬牙切齿的垮着脸朝鹤鸣院回去了。

  而此时,身在庆棋屋中的江辞将那个蛐蛐罐从柜上抱下,搂在怀里,本想查看一番的,但因刚才和庆棋说了太久的闲话,这下再不出府,怕是他爹就该去上朝了,要是被他逮到,自己又要去斗蛐蛐,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些日子辛苦你啦庆棋,我得先走了,再不走怕就出不去了,等我和我的黑将军的好消息!”

  江辞抱着蛐蛐罐大步走出房门,然后立住了脚,回头感谢了庆棋几句,就向着江府后门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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