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妈妈的遗书

  那时青梅14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爸爸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又争吵了起来，争执中爸爸再次打了妈妈，然后去了亲戚家躲清静。

  几个孩子马上要开学，学费凑不出来。有一个同村的债主因为自家孩子也要开学交学费为由找上家门，妈妈拿不出钱，被爸爸打过的气也还没有消，于是和债主争执了起来。

  农村人，骂人很难听，捡尽了难听的字眼骂蕴之，“不要脸”，“婊子”，之类的字眼都是轻的，更难听的青梅说不出口。

  吵吵嚷嚷闹了几个小时，债主不依不饶，让蕴之“卖儿卖女”今天也得把钱还了。蕴之气得大哭，跑了出去。几个孩子被债主堵在家不许跑。

  过了很久，蕴之回来了。手里拿了一瓶农药要喝，隔壁的邻居们终于看不下去，把农药抢了下来，扶着哭到站不住的蕴之躺在床上。债主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

  有邻居站在床边安慰嚎哭的蕴之，喊着让孩子们给妈妈那个毛巾过来。青梅拿着毛巾给妈妈擦着手和脸，从哭到晕过去的蕴之手里抽出一张纸，展开，然后眼泪吧嗒吧嗒决堤一般地流下来，滴在纸上。

  那是蕴之的遗书。

  直到今天，青梅也清楚地记得遗书中的每一个字。

  遗书

  我的儿女们，

  妈妈真的对不起你们，给不了你们更好的生活。我和你们爸爸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妈妈可能撑不到今天。

  可是今天，妈妈真的撑不住了。

  玫儿，你最大，也最坚强，希望你以后能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要好好念书，走出这个让妈妈憋屈了一辈子的地方。

  小桃，妈妈最放心你，你以后和两个姐姐一起，让着点弟弟，别老是跟弟弟吵架。

  天官，你长大了，要学着坚强，妈妈最舍不得的是你，但你性格最软弱，也最娇气，以后妈妈不在你身边，你要听几个姐姐的话，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好好长大，妈妈看不到你长大的样子了，这是妈妈最大的遗憾。

  青梅，妈其实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别看妈妈平时宠着弟弟，可是，你姐你妹和你弟弟都懂得为自己考虑，也能坚强面对以后的人生。可是你不行。妈妈现在想到会对你以后造成多么大的打击就特别担心，可是妈妈没有办法。你以后要学得自私一点，要会争会抢，要会保护自己。

  我的孩子们，妈妈真的舍不得你们。可是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恨你们的爸爸，但我也不屑恨他。我只希望他能在我死后好好照顾你们。

  你们一定要坚强。

  李蕴之绝笔

  青梅愣愣地看着纸上的字慢慢被自己的眼泪化掉，最终整张纸都烂掉了。她烫手似地拿着那张纸，不知道应该放下还是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