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张三身穿单衣背着李云在雪地里狂奔,找了间没人住的小木屋,又寻来食物和水,待得肠胃填满,他把自己捆在柱子上,“趁我还活着,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吧。”李云把固定腿骨的竹板重新绑好:“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儿,师父收养我,直到三年前她老人家离开,她让我跟别人讲她已经过世了,还告诉我心死了,人也就不在这世上了,我猜她是太伤心,后来我武功大成,就到江湖上找她的旧相识,辗转了两年,昨天终于知道那个人是灵宵门的门主,可惜,还没来得及讲明,就被别人暗算,不得已跳到海里了。”等了半天,听不到回应,抬头看他,昏过去很久了。李云费力地把他解下来,用干草堆好,以保持体温。

  早晨一到,烂窗挡不住阳光,张三庆幸人生未了,看旁边的女人还在酣睡,“唉,这妞儿要是我的该多好,想想那头猪,哪儿配得上她,不就是地位高点儿,长得帅点儿,会吟两句诗嘛,我要是皇帝老儿的种,铁定比他强。”叨叨咕咕的去打水。正在烧水煮饭,李云醒过来,问他以后的打算,这下把他难住了,“我本来打算报仇,可你瞅瞅面前这人干儿,吃饱了也就七十来斤,除非找齐那十八个高手,要不然,过几天你就得自个儿拄着拐棍儿满山找吃的罗。”“如果你不怕死,还有另一个法子或许有效。”

  “你体内有两种行气方法,而且互相冲撞,以致真气没有流过的经脉成为丹田吸取你全身精气的通道,试想一下,如果再练第三种内功,肯定会让真气流过那些通道,说不定可以令它们回复常态,”张三听了就要去买酒庆祝,“也别太高兴,好事总会有风险,开辟一条新的路径,无异于气血逆行,极有可能当场死亡。”“不拼一次也活不了多久,尽管来吧,反正老子命硬!”就这样,张三拜流云派第三十一代传人李云为师,开始修习凝雪心决,“门规规定本派心决从不外传,所以收你入门;门规规定每代只能单传,所以让你做徒弟;门规还说不准男子入门,不过我身为现任门主,为救人而破例一次应该无妨,但是你再找传人时必须是女子,明白吗?”“好说,将来我老婆生了女儿,让她接我的班儿就是了。”他挺大方的。

  十二月初,琉球的小木屋,凝雪心决成功地贯通了全身经脉,张三成为全天下唯一不会使用内力伤人的内功高手,“师傅,徒儿有事要跟你商量。”张三对师傅很恭敬。“恩,先劈好木柴,去饭店里订餐,再把脏衣服洗了,还有,今天风很大,记得给我买防风膏,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吧。”“~~~~是。”张三只能训练自己的耐性,“才做了几天师傅,就学会指使人了,不成,让一个女流之辈当牲口使唤,传扬出去可怎么得了,我得寻求解放之路。”当晚,张三提出要回中原复仇,李云道:“虽说你的内功连我也敌不过,可是你一点也不会运用,我派代代都是女弟子,武功套路已经成为女子专用的了,你想杀苛化邢,还是先去学艺的好。”“可是,我最近听说,明朝疆土已经失去四分之一,蒙古大军气势如虹,相信朱晓长和他的手下也在忙于退敌,趁这个大好时机~~”李云阻住他:“我身为一个女子,也知道这样做实为小人之举,我不是针对你,你也说过的,十二年前莫良新就是拉了中原武林的后腿,这可是前车之鉴啊!”张三醒过神儿来,“唉呀,听君一席话,剩毒食粘输,不过,我可等不到打完仗才回去,这样吧,咱们先回去帮忙打跑蒙古人,再干掉我的仇人,当然,我还要阉了姓朱的小子!”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明显的动机不纯。

  天仙谷,尹玲和李湘玉进了库房,总共开了三道大锁,玲琅满目摆着十几件稀世奇珍,天山雪莲之流的灵药堆了一箱,最北面的铁笼里有只红漆的铁盒,尹玲将它捧出来,“四师姐,这就是张大哥的遗物,不知道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李湘玉戏弄她:“妹子叫得好亲切,你跟他不简单吧?”尹玲脸红,“你别笑我,三师姐因为他的事丢了性命,我当然不希望他死。”李湘玉看她窘迫,急忙收了笑容,“老实说,他还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好色,唉,人死如灯灭,就别说他了,快把盒子给我,师父等着要呢。”尹玲看她去得匆忙,“她不是个慌张的人,怎么今天有点反常?”小丫头多了个心眼儿,在后面偷偷跟着,李湘玉并不去刘雨依的住处,却从小路绕出谷外,见此情形,尹玲赶紧去禀告了师傅。

  “她从十一岁跟着我,到现在有六年了,这孩子并不坏呀,照你的说法,她拿了张三的落下的东西,怪了,二丫头,你去跟着她,小心点,别打草惊蛇。”刘雨依对小孩子的玩闹从来都不太感兴趣,按她的话说,“让她们折腾去,能掀起多大风浪。”尹玲还不甘心:“师傅,那天我们从灵宵门带走张大哥,他们并不在意,可拿走铁盒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很强烈,弟子胡乱揣测,这个盒子是宝贵的东西,要不然干嘛封得那么严?”刘雨依看她对一件遗物都这么上心,又勾起回忆:“玲儿说的在理儿,走,跟我去看看她在搞什么东西,谷内的事情暂时由我的大徒弟安排吧。”

  出了谷三十里路,师徒二人赶上李湘玉,她上了渡船,既是跟踪,自然不能相见,她们只有等下一艘,到了对岸,李湘玉在树上做好标记,后面两人到了树前,“这是灵宵门的联络暗号,邪门儿!”万花门门主自言自语。又衔尾三天,大部分都是在树林中行路,最后,李湘玉在景德镇转了两个来回,可以确定她要在这落脚,刘雨依命尹玲去找家客栈订房,自己跟着四徒弟,当师傅的还有另一层打算,如果迫不得已清理门户,最好尹玲不要看见。李湘玉买了两块烧饼,卖烧饼的趁机耳语一句,料不到她的师傅从唇形读出“老地方见”,刘雨依黯然神伤:三徒弟横死,四徒弟还瞒着我许久,只好希望另外三个不要像她们一样吧。

  李湘玉去了城南,轻车熟路来到林间空地,江思淮带着刘捕珠在此等候,见她出现,堆上一脸谄笑:“李姑娘,咱们又见面了,看情形已经得手了吧?”一对儿鼠眼紧盯她手上的包裹,刘捕珠则瞄着她的脸蛋儿和身材,直吞口水。“带我去见门主,东西要交给他本人。”李湘玉离他三丈远,江思淮愕然,旋即严肃了面容,“此物关系重大,既然李姑娘想面见门主,我就必须亲自护送,出了差错,你我都担待不起。”于是三人同往杭州。

  已经确定李湘玉是灵宵门的人,以后都得按江湖规矩办,也不必瞒着尹玲了,刘雨依带着她一路追踪,行至黄山附近,看到燃尽的篝火,旁边脚印凌乱,“师父,这里有血!”尹玲发现了草丛里的血迹,“脚印只有三个人的,他们起了内讧?是为了那个盒子?”刘雨依猜测道,“线索太少了,玲儿,咱们快追!”尹玲道:“师父别太担心,流这一点血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谁说我担心她!”尹玲看师父跑得飞快,暗道她口是心非。半山腰上,李湘玉正与江刘二人苦斗,好在地形狭窄,两人不能联手进击,江思淮拉开刘捕珠,“这样打不是办法,我们一个个来,累也累死她!”后者按住左肩的伤口,大喘着粗气,“好,江护法,你先上,我歇歇就来。”

  江思淮的武艺本就比她高明,加上刘捕珠心存淫念,在旁边污言秽语,弄得李湘玉急功近利,双剑破绽百出,再过片刻就要败北,好巧一个醉醺醺的年轻公子踱下山来,见两个大男人欺负个女子,“呔!你们要脸不要?快停下手来,否则小爷可要教训你们了!”江刘二人岂能让煮熟的鸭子飞掉,一个使剑一个使嘴,加紧攻势,这年轻人看没人甩他,怒火上头,双手连抖,漫天的飞刀铺将下来,江思淮眼见刀闪蓝光,急急后退,飞刀钉入石头,入口泛起水泡,刘捕珠大骇,“你,你是什么人?”“好说了,在下段情,你们因何事起了争执,讲来听听,也好让我帮你们做个决断。”江思淮倒底比刘捕珠见过些世面,抱拳道:“段小兄,这丫头抢了我们的货物,还想~~”“呸!你是见财起意,他是见色起意,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段情看这姑娘生得美艳,比玄静多了股妖劲儿,但说话间正气十足,再看虽然江思淮面不改色,他的同伴却不敢正视,“嘿,既然如此,二位兄台,我可要管管闲事儿了。”

  江刘二人心有不甘,却害怕剧毒,犹豫间,身后来了个灰袍老者,相貌平平,手抓两颗钢球,“门主可等得着急了,江护法,东西还没拿来吗?”江思淮踏实了些:这老不死的是来抢功的吧?可形势逼人,看来只有靠他了!大剌剌转过身来,“敢情是响护法,您的伤痊愈了吗?”“托福托福,无病一身轻啊!”响纹申是灵宵门的右护法,因为门内事务受过重伤,前几天才好利索,听得江思淮在敌人面前泄他老底儿,打定主意与江思淮势不两立。

  段情看见他手中的钢球,酒意全消,拉起李湘玉,“姑娘,快跟我走!”另一只手丢出五毒粉,将三人逼退数丈,毒烟消散时,两人已在半里之外,再跑半个时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后面三人觉着能追到的希望很渺茫,走出十里便住了脚,江思淮拍拍裤管儿上的尘土:“老爷子,那小子八成认得你,一见到你现身就没命的跑。”响纹申属于爱现的那种人:“跟你们说说也无妨,八月间在峨眉山,跟我拼斗的三个晚辈就有他的份儿,当时他想放毒伤我,却被我的内力逼回,他自己反而中了毒,想想真是有趣,哈哈哈哈~~”江刘二人面面相觑,“厉害厉害!老爷子,我们俩对您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啊,对了,您刚才也看到的,李湘玉勾结外人对门里的兄弟下手,咱们得快去禀报门主,到时还请老爷子帮忙做个证人。”“恩,那是自然。”响纹申爽快地答应他们。

  李湘玉先道了谢,又问道:“段公子,你认得那个老头儿?”段情吁口长气:“别提了,咱们俩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以后见着他躲远点儿吧,对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李湘玉将名字告诉他,至于她的身份,只能保密了,就此与他分手,抄捷径奔向杭州,一路上不敢稍作停留,脑子里还后悔着不该去找江思淮,险些糟了暗算。

  段情跑遍了大半个江湖,始终没有钱猛的消息,仔细想想,还是回去劝说玄静吧,面壁三个多月了,也许她的心思有所改变呢。事实总会与计划有偏差,段大情种风风火火赶到修逸庵,来开门的是个生面孔,小尼姑竖起单掌:“施主有何贵干?”段情料想事有变故:“请问小师太,缘灭师太在吗?”“哦,施主是段公子吧?贫尼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师父命我转告你,国难当头,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如果施主没有别的事,贫尼就去修业了。”“看来玄静也随着她师父去抵御蒙人了,我也得去,不能让她小瞧了我。”段情想着,等听到木鱼儿声响起,便起程赶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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