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为前任护教长老贺宝做法事的前一天夜里,一个黑影闪进峨眉派最后面一间没点灯的小屋,那是掌门的书房,又一个黑影闪进峨眉派最右面一间没点灯的小屋,那是贵宾房,还一个黑影闪进峨眉派最左面的一间没点灯的小屋,那是茅厕。掌门的书房里灯光亮了一下,庚云龙对刚到的人道,“走吧,快开始了。”青冥一只手打着绷带,脸上还有些白,应了声“是”,跟在师叔身后从书架盖住的秘道钻了进去。

  张三又失眠了,好奇心的魅惑让他再一次练了内功,也让他再一次受内力反噬。习武之人在修习内功时,真气可以存于丹田,但是没人能在平常也做到这点,因为身体的各部分都需要气血来维持正常的新陈代谢,而张三无论何时,丹田都在不断吸取体内各处的真气,多亏李飘摇打通了他的经脉,才能分出一小部分保住性命。练内功时丹田把储存的真气放出来,沿经脉在体内游走一圈,所以练的时候舒爽至极,收功时,真气的回吸又把他搞成人干儿,只有小肚子胀胀的,休息一会,鼓胀的感觉消失,丹田的真气实在了些。

  在张三看来,丹田是个鼎炉,吸着全身的精血来粹炼里面的真气,于是下定决心勤练内功,看看最后能不能生个仙丹出来,果然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外间传来轻响,有人在窗子上轻敲了两下,“原来我的耳朵这么灵”张三一阵陶醉,外屋传来衣服摩擦声,张三从自恋中醒过来,“有人进来了。”

  身在峨眉的总部,行事自当万分谨慎,按规矩书僮睡在外间,张三觉着自己能听到的钱猛肯定也听到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那是钱猛制服了来人吧,大步来到外间,跟里屋一样没点灯,床上也没人,“难道他被人弄走了?”

  张三考虑着各种可能,打开唯一的后窗跳了出去,借着满天繁星,来回扫视。看到东边五六十丈远处有三个黑影儿,一晃即逝,张三觉着再次陶醉于眼力的精进好像不是时候,边追边把睡衣扒掉系在腰间,以免宽大的袖口发出声音,回忆着刚才看到的轮廓,特别高大的八成是钱猛,另两个则没什么特别。

  “他们干什么呢?钱猛这黑牛什么都想瞒我,我要是有他的武功~~~~咦?这不是议事堂吗?他来这干嘛?”张三踯躅着不敢进去,“好像是到这儿来了,峨眉派议事的地方,他应该不敢进去,光是把门儿的人~~恩?今天怎么没人把守?”大感事情不寻常,四下张望,发现只有自己孤伶伶站在这个白道最大门派的核心地带,张三闭上眼睛,感觉比以前更敏锐了,再把耳朵捂上,又进了一层,干脆转入内呼吸,“哇靠,无敌了,我的第六感太强啦!竟然感觉得到屋子里的人,啊!里面有人!”神经粗过象腿的张三暗自庆幸没叫出声来,找了个墙角儿,确信天上的星星发出的可见光无论通过折射反射还是散射都无法照到自己,封闭了五识,慢慢用感觉去探查屋里的动静。

  毕竟是个门外汉,模模糊糊只知道里面有四个人,不一会儿,有人从议事厅正面破窗而出,落地晃了一晃,向山门飞奔,速度极快,虽然腿脚不太利落。屋里追出一座小山,手里托着个人,把人放在地上,向着张三蹲着的地方道,“快带他走!”不等张三答话,衔着前面那人追了下去。窗户破裂的声音惊醒了众多武人,不管是不是峨眉派的都来凑热闹,一时间许多人向着议事堂聚过来。

  张三一边惊叹钱猛的厉害,一边气恼钱猛看不起他,“你闪人了,让我干这体力活,连个请字儿都不说,把我当廉价劳力啊!”哼哼唧唧扶起地上的人,屋里又跳出一个,张三伸出右手,掰着手指头数数,对了,是四个,后出来这个也站不稳,栽栽晃晃来帮张三,张三知道肯定是钱猛三个人跟先出来那个人打架,看这家伙还能走,“喂,你要不要紧?”那人以为张三关心他,有些感激地摇摇头,表现了自己的坚强,张三把手一松,“那你扶着他吧,我来带路。”寻思着“峨眉纵容这些人胡闹,怎么当的白道第一大门派,”不理会后面伤号的吃力。

  三个人迅速赶回住处,路上只受轻伤的人把三个拦路问讯的道士点了穴,张三庆幸不是两个全昏倒,要不然自己三更半夜抱着俩黑人,那可百口莫辩了。到了房间把重伤昏迷的家伙放在床上,另一个轻伤的要去推门栓,张三拦住他,“事情闹得挺大,大家也都醒了,保不准一会儿就搜到这儿,你把门关得这么紧就成了此地无银了。”

  今晚负责巡夜的是青仁的师父的师叔的徒弟的徒侄的徒弟卜兆吉,晚饭时青冥到“弟子食堂”走了一圈,对众门徒嘘寒问暖,走到卜兆吉面前时,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兆吉啊”卜兆吉很激动,头一回听掌门叫他叫得这么亲切,旁边的都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今晚是你巡夜吧?可能会有些外人偷偷想进山,你带所有人把守外围,不要让人入观,至于里面嘛,所有弟子都在这里休息,就不必安排人了。”说完就去账房道士那儿询问上两天买的刀刀剑剑的回扣情况,在场的人都来恭喜卜兆吉大难不死,上次青仁叫了一个弟子名字之后,那家伙被派往天竺去散布三清的恩德,也就是流放了,再上次点了名的弟子被派到恶虎沟去当卧底,被人发现,结果被去了势,因此青仁有个雅号叫乌鸦嘴。

  二更天的时候,卜兆吉带着群比他辈份低的新丁在山门那儿喝凉风,忽然听小弟来报告说是观里面乱起来了,连忙带人赶回,发现很多峨眉弟子和来悼丧的武林中人围在议室堂外面,有些一边穿衣一边对着破窗指指点点,事关峨眉声誉,卜兆吉劝说众人回房休息,另派别人去找来掌门,跑腿儿的小弟找不着掌门,又去找青冥,青冥也不在,只好找护教的长老庚云龙,结果在去他卧室的路上碰到青冥,急忙禀告给他。

  有人发现了被点了穴的三个道士,对比着出事地点的方向来判断,四十来间客房组成的院落群成了最可疑的地方。卜兆吉把保护现场的任务托给几位同辈的师兄,自己带着一群人来到客房,后面还有些看热闹的。这里住的人有些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只让人把几个院子都看住,此刻青冥排开众人走进来,听了卜兆吉的汇报,知道如果潜进来的人没有离开,就一定在这里,于是亲自带人逐院搜查。

  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张三认出了黑巾后面藏着的脸,玄姑娘见他目光呆滞,如蝇见血直望过来,扯掉面罩,“唉,你真贼,怎么认出来的?”

  张三兴奋,调侃了两句,想起钱猛,神情转黯,玄姑娘给昏迷不醒的同伴探了伤,扒下他的面罩,塞两颗丸药进嘴,长吁一口气。床上躺着的身长七尺,脸色青白,是中毒的迹象,服药后呼吸渐转平缓,玄姑娘示意张三一齐动手把他藏在床下,整个屋子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下是唯一的隐蔽所在。钱猛推开后窗,闪身进屋,紧张戒备的两个人松了口气,“外面人很多,估计一会儿就要来搜了。”钱猛有些气喘。

  玄姑娘略一思索,“既然你能进来,我也能出去。”就要去开窗,钱猛一把拦住,“你有伤在身,出不去的,我回来时也差点儿被青字辈儿的道士发觉。”说话间,门外脚步声传来,玄姑娘有点儿着急,“这儿地方狭小,没处藏身,实在不行就得闯出去。”张三跟着起哄,“是啊是啊,玄姑娘还是快点离开吧,一会儿围住了就更难走了。”其实是看着美女和旁边的野兽实在不搭配。钱猛看他那股子酸劲儿,觉着好笑,考虑了一下,道:“事到如今,只好这样了。”

  青冥挨个儿的敲开房门,一边赔着不是一边仔细搜查,至于要查什么人,自己也不知道,纯属例行公事外加碰碰运气,来到最里的一间,是张三钱猛住的地方,想起前两天有人向他说起,此人长相特异,又带个特异的书僮,他也偷偷看过,很像八月初五那晚的人,但他绝没有一个少帮主的该有武功,况且秦漳是屠龙帮的人,绝不会认错,那晚的一定是柳折,而这小子只是个奇怪的人罢了。旁边的师弟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青冥摇摇头安定心神,在门上轻扣了三记。

  三十多岁络腮胡子的书僮开了门,青冥说了些客套话,想要到里间去查看一下,书僮似乎智商不高,也不拦挡,来到里面,看床上被子高高隆起,青冥心下一颤,“外面乱哄哄的他不会不知道,我敲门他总该醒了,难道说要找的人~~”转身看看几个同辈师弟,那几个当即会意,运功戒备,钱猛忽然开口,“道~~道长,我家公~~公~~公子已经安歇,请道~~道~~道长不要打扰。”装成口吃。青冥运起内力,钱猛全身放松,随着无形的压力倒退了几步。

  青冥右手剑挑开锦被,一男一女正抱在一处,只穿着最里面一层衣服,虽然肌肤未露,也让这个清心寡欲几十年的道士满脸通红,张三让美人儿藏在身后,开始骂街,一个痞子里的头头想来也说不出什么好话,青冥场面话也没扔,转身逃去,后面提拉吐路跟着他的师弟们,做戏做全套,张三追出门外,门里玄姑娘教他用文雅的字眼儿骂人,免得不像个公子哥儿,里面小声说一句,外面大声骂一句,直到青冥转过了月亮门儿。

  青冥走在路上脑子开始清醒,找来执事问张明举的情况,张明举当然是张三自己取的名字,听到执事说一主一仆只有两人,那这个女人是几时进来的?执事说一直到傍晚他们出来吃饭时还是两个人呢,青冥大呼上当,率领众人冲回贵宾客房,张三的房里点着大蜡,到处翻遍,哪还有半个人影,青冥叹口气,随便叫了两个人去追。庚云龙姗姗来迟,青冥向他作了汇报,庚老头说:“不用想太多,只当是小毛贼吧,反正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青冥施礼,“师叔,我今晚丢了峨眉的脸面,请师叔降罪。”庚云龙知道这个师侄觉着峨眉派被人戏弄,以后在江湖上不好办,冲他一摆手,“这点小事儿算什么,江湖上的朋友尊重我派并不仅仅因为我们的实力,你懂吗?”转身离去。青冥站了片刻,心结不再。

  凌晨时分,峨眉山脚的树丛里,张三活动着跑得灌铅的双腿,呲牙傻笑,对面的黑塔看不下去,“你有完没完啊?”张三:“大哥,不,大舅子~~,咱们现在是亲上加亲,有什么事儿你可得罩着兄弟我啊。”钱猛不奈地把肩膀上的爪子打掉,“嘿,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我交待的事儿你做得到吗?”“唉,不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儿毁了那颗破珠子嘛,对我来说哪算什么难题!”“还有另两件~~”“你又没说是什么事儿,反正只要不是叫我掉脑袋或是当太监,什么事儿都难不倒我!”一阵狂笑。

  不远处的草丛里,玄姑娘运功疗伤完毕,“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也说来让我听听。”张三激动,“我~~我~~你~~我”钱猛伸手捂住结巴的嘴,“没什么了不得的,咱们快离开这吧。”伸手提过昏迷中的同伴,跟张三说声保重,带着玄姑娘转眼不见了踪迹。一个时辰后,钱猛拗不过玄姑娘的纠缠,终于说出他自作主张给他相亲的事,玄姑娘大惊,“师兄,你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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