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子佩遇到的麻烦

  “唔,我不吃了,我明天要见明树,我现在都胖了。”

  我彻底无话可说,打电话到拉面店要了两份炒饭,一份凉拌牛肉和一份炒白菜,然后在子佩呆滞的目光里,走到卫生间洗衣服。心里很懊糟,既有对子佩的担忧,也有自己的犹豫,什么时候联系沈浩轩合适,现在五点多,他应该下班了吧,在应酬还是在加班,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我吁口气,埋头和盆里的脏衣服做斗争,待到外卖送来,咬紧牙关说不吃的子佩,敌不过胃里的饥饿,吃了满满一大碗饭。吃好后又兴冲冲的和我商量明天穿的衣服,在我的橱柜里翻来翻去,却没有一件衣服入的了她的法眼。

  “哎,我说,沈浩轩给你买的那条高级裙子呢?哪去了?”

  “被我扔了。”

  “哇靠,宁书你可以啊,真下的去手,难得有件像样的衣服,你干什么扔了呀,怕睹物思人啊。”

  “有这层意思吧,要不你就穿你送我的那条,不也是高级货。”

  她闭上嘴,手指拨到那条裙子,莫名其妙的感叹道:“男人呐,刚开始为你一掷千金,出手大方,等把你追到手了,立马原形毕露。那时你才发现真正喜欢你的男人,他们穷也好,富也好,从不遮掩,真实的像在照镜子,想和你有一段情的男人擅长穷追猛打,而想和你过一辈子的男人,他们往往细水长流。跌过跟头的女人才会明白,那个早上为你做早餐的男人,比半夜请你喝酒的男人,更值得珍惜,更有魅力。”

  我约莫听出了她的意思,套她的话道:“你和那个什么,david分手了?”

  “你还问,我一听到这个话题就会宫缩。”她使出杀手锏,摸着肚子朝我吐舌头。我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任由她把我的衣服摊到床上仔细挑选,折腾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搭配出一套。

  子佩打着哈欠说:“就这样吧,明天要早起,我去睡美容觉了。”

  “你不跟我睡了?难道打算睡沙发?”看她的表情,像是明天要赴情人的约,我的担忧感隐隐约约的在上升。

  “我要住自己的房间啊”,她朝隔壁努努嘴,“我决定搬回来住了,又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将就。”

  “搬回来了?”

  “对呀,不欢迎?”

  “欢迎啊,只是……”

  “我要去睡美容觉啦,晚安!”

  她轻盈的踩着碎步从我房间里飘出去,我像是迎头被人击了一棒,重重的倒在床上。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沈皓轩应该有空了吧,我闭眼想着,意乱情迷的错觉感在挠着思维的痒痒,吴辰说,晚上是一个人最脆弱和最感性的时候,所以《细听夜话》的收听率才会高,因为白天再坚强的人,晚上也需要被温柔包围。

  我的感性瞬间爆发到了极点,坚决的拨下他的手机,他很快接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柔和的说:“小书,在干嘛呢,想我了吗?”

  我差点被他的话噎住,胡乱的答着,“啊?那个,你忙吗?”

  “不忙,这两天的工作量不算大,准备洗洗睡了。”

  “噢,那你早点睡吧。”

  他哧哧的笑起来,“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怎么,一点都不想我?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我倒是很想你。”

  我忽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起眉头,轻轻的说:“我就问问,很久没和你联系了,想知道你是否过的还好。”

  “和我打电话还这么客套啊,文绉绉的,我们两个人现在都处在事业上升期,平时少联系对彼此的未来都有好处,把时间都耗在谈情说爱上,等到了三十岁,我们仍然会一无所有,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哦。”

  我头次听到如此漂亮的说辞,心里对打这个电话产生了强烈的悔意,迫不及待的撒了个谎,“你说的对,我去准备主编要的一个稿子了,不和你聊了。”

  “小书这样才乖嘛,我沈皓轩的女朋友绝不能是粘人的口香糖,快去忙吧,再过两天等弄完手里的案子,我去找你。”

  “好啊。”我浑浑噩噩的应了下来,“啪”摁掉了电话,咬着嘴唇默默的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宁书你这个大笨蛋!

  不联系时纠结,联系后直接想死。

  我冲到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之前子佩留在这的红酒,举到灯光底下一瞧,还剩半瓶,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当酒精遇上咳嗽药,产生了一种近乎中毒的化学反应。在两眼冒金星,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我生出了一个理念,每个人,每个年代的爱情都是不一样的,沈皓轩不是善解人意的陆之信,我也不是宽宏大量的雅琴,我们之间的问题,无法借用别人的爱情经验来解决。

  第二天一早,我和子佩去往崔连磊律师事务所,明树如约在所里等着,然后领我们去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很简陋,墙面斑驳,地板粗糙,在他的对面还有一张办公桌,座位空着,那位律师还没过来。

  他招呼我和子佩坐到贴墙的两张椅子上,看上去这椅子是为前来咨询的人准备的。子佩喊了声,“明树!”,她和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竟泪如泉涌,模样可怜至极。

  明树低头回避她的目光,我边安慰子佩,边扶她坐了下来,子佩不肯,说:“我要和明树坐一块。”

  明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主任崔连磊喊他出去,我坐的地方近门口,能看见明树和端着茶杯的主任站在走廊里交谈。

  崔主任问道:“你在接待谁?”

  明树回应,“是我的一个朋友。”

  秃顶的崔主任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又是免费的?”

  明树垂下脑袋,“嗯”了一声。

  崔主任道:“你老做这些慈善活动,再这样下去,我看你不要做律师了,趁早卷铺盖回家吧!”

  明树一声不吭。

  崔主任大概觉得口气太重,放缓语气,恨铁不成钢的道:“小周,按理说你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公益咨询上,我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特别是以律所主任的身份,不该对你的行为有所指责;但以一个一手把你带出来的老师的身份,我不得不给你敲敲警钟,律师要吃饭,要生存,必须得努力赚钱,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吧,将来结婚生孩子哪样不用花钱,你如果想普济众生,干脆做和尚得了,断了七情六欲,我才会佩服你现在干的事!”

  崔主任说完,甩甩袖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明树垂头丧气的走过来。

  我忙扭回目光,子佩小声的抽泣,问我:“宁书,你看我这一哭,妆花了吗?”

  我心不在焉的回道:“没花,你今天很漂亮。”

  待明树重新坐下,我抢先道:“周律师,听说咨询都要收费的,你正常收费好了,别跟我和子佩客气,虽然我们不是很有钱,但咨询费总出得起的。”

  子佩道:“宁书你瞎说什么呢,明树和我们什么关系,你谈钱什么意思!”

  我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瞟了一眼明树,“子佩,明树他是做律师的,如果亲戚朋友都不付费的话,那他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和明树怎么会是亲戚朋友的关系”,子佩焦急的看向明树,“明树,我知道我现在不配跟你讲这些话,可我仍想告诉你,我打算打掉孩子,和你结婚!我什么都不要,我不在乎你贫穷还是富贵,我再也不跟你提这样那样的要求,明树,我求求你原谅我,我求你和我结婚吧,我终于发现了你对我的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原谅我!”

  子佩哭的泣不成声,双膝跪地挪到明树的跟前,我惊的目瞪口呆,原来她所谓见到明树才肯开口的说辞,是出于这个目的。

  明树显然动容了,坐立不安,双眼通红,极力平静的道:“子佩,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我罪孽深重,是我辜负了你,你以前说过你会对我一辈子好,一辈子宠我爱我,明树,你要说话算数!”

  “子佩,你再不起来的话,好,那我走!”

  他抓住子佩环抱他小腿的胳膊,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哪里狠得下去心,子佩曾是他生命的全部。

  但我猜错了,越是曾用情至深的男人,越是意志力坚定,他们的放手是对自己的抽丝剥茧,大彻大悟,不会轻易的放弃,也不会轻易的回头。

  尽管艰难,他仍推开了子佩,“说说吧,孩子是谁的,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要回点补偿。”

  “孩子就是那个混蛋男人的,他该被千刀万剐,从头至尾都是他在骗我。”子佩可怜兮兮的望向明树,欲再次伏到他身上时,明树“嗖”的站起来,对我说道:“宁书,你先扶她起来吧,地上凉,起来有话好好说。”

  我应着把子佩拉起来,“子佩,周律师说了,他会帮你的,你快告诉他详情。”

  子佩眼巴巴的望着明树,勉强回到椅子上,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事情的原委,“他说他是不婚主义,但特别想要有个孩子,我想着等我怀孕了,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说不定他会娶我。可是,等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他却推三阻四,经常不来看我,电话也不接,只给我找了个烧饭洗衣的老妈子,把我孤零零的丢在一旁不管。后来我想了个办法,给他发了短信,骗他说我流产了,正在大出血,或许是害怕在他的房子里出现人命,他急忙赶了过来,发现我骗他后,又气冲冲的走了,我不甘心,偷偷的跟踪他,最后竟然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约会。那时我才明白,他其实根本不爱我,只想借我的肚子为他生个孩子,可他连哄骗我直到孩子生下的耐心都没有,他就是在利用我。”

  子佩捂住脸呜呜的哭,明树的脸色苍白,“那你们只是同居关系,这就比较麻烦了。”

  “明树,都怪我不好,当初你在酒店撞见我和他出来,你说他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希望我迷途知返,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我这是自作自受。”

  我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忽然明白了他们第一次争吵的原因所在,那时的明树亲眼看到女朋友红杏出墙,却依然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开,再看眼前的场景,恍如昨日重现。

  明树的心里一定乱成了麻,他想安慰又不敢安慰似的说道:“犯过的错误就算了,年轻人有几个不犯错的,对了,兰雪轩的房子登记在谁的名下?”

  “他的。”

  “他给你买车了吗?”

  “买了,不过也写在他的名下,当时买车的时候要身份证,然后我的身份证正好丢了。”

  明树怔怔的看着她,半晌吐出三个字,“好巧啊。”

  我开口道:“周律师,子佩能得到什么其它的赔偿吗?”

  明树摇摇头,“除了子佩生下孩子,并且孩子由子佩抚养,以后可以向他索要孩子的抚养费,其它的,从法律上来讲,子佩什么也得不到,当然了,那个男人自愿补偿的话,另当别论。”

  我着急的道:“看那个男人现在对子佩的态度,他怎么会自愿补偿,那,青春损失费呢?子佩跟他一个老头子在一起,还为他怀了孕,他撒手就不管了,也太便宜他了。”

  “宁书,法律上根本没有青春损失费一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不是受了逼迫,那么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又望向子佩。

  子佩愣住了,半晌迎上他的目光,“什么都得不到吗?”

  “是的,什么都得不到。”明树重复着,屋子里静的出奇,只听见他手中的钢笔击打桌面的声音。

  我插嘴道:“周律师,你再想想办法。”

  “办法……”明树沉思了一会,“倒是有办法可以试一试,现在是子佩主动要和那男的分手,可那男的没提分手是吗?”

  子佩不说话,我替她答道:“是的。”

  “说明那男的还是很在乎孩子的,如果子佩你不想打掉孩子,要不这样,你就回去跟他继续相处,熬到孩子生下来,这期间如果有机会,我会教你如何去争取财产。”

  “争取财产?”子佩含泪冷笑道:“你知道吗,当初让我下定决心离开你,而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我给你介绍了同事的离婚案件,而你说你是律师,不做转移财产的缺德事,如今怎么又肯帮我了?周明树,你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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