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泥人儿

  祝又樘却似乎并不好奇。

  “只要不是什么冒险之事,你若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若觉得想同我讲,那便讲一讲,若想不起来要说,不说也无妨。”

  他会严于律己,但却不会要求她事事非要同他说明不可。

  他心悦她,想保护她,可这些都比不得一点来得重要,那便是给她自由。

  叫她尽量自由些,做自己想做的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听他一副淡然豁达的语气,张眉寿“哦”了一声,也拿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定国公府之事……那日我已同母亲坦白心意了。”

  祝又樘听得微微一怔。

  片刻,才算真正明白过来她所谓的坦白心意指得是什么。

  怪不得岳父大人今日败得这般痛快……原来不止是他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有蓁蓁的功劳在

  少年唇角浮现笑意,当即问道:“不知是如何坦白的?可否与我说一说?”

  他极想听。

  见他到底破了功一般地好奇起来,张眉寿本想借此来吊一吊他,可不成想被他这般盯着,自己反倒觉得难为情起来。

  咳,到底这个话题就是叫人有些为难情的。

  祝又樘见状,抬起手碰了她的额头:“怎这般烫?别是染了风寒”

  语气却是带笑的,显是在笑话她。

  张眉寿连忙避开他的手,将脸侧过去,却不禁也想笑。

  好一会儿,才道:“……也没怎么说,只道是已经答应了你要陪着你,便不好再嫁旁人了。”

  祝又樘听得这句话,只觉得一颗心熨帖不已。

  他一时没有接话,只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有蓁蓁愿意陪着,乃是我最大的福气。”

  少年真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之意。

  却见女孩子转过头来,不甚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殿下……咱们还是说些旁的吧。”

  方才蓦地想到,到底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总说这些……似乎有些怪怪地?

  但更怪的是,这个认知是她的脑子告诉她的,而她的内心深处,却另有一道声音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年纪大招谁惹谁了?

  祝又樘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听这般说,却不禁笑出了声音来。

  他不曾觉得自己在做年轻人才会做的事情,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而已。

  然还是依着她,岔开了话题道:“蓁蓁可知六日之后,是什么日子吗?”

  六日之后?

  张眉寿在心底算了算,却没个答案:“正月十八?”

  少年人“嗯”了一声,道:“是个难得的吉日。”

  张眉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吉日?

  正月十八,听起来确是个好日子,但既值得他拿‘难得’二字来特地提起,想来该是另有所指。

  “那一日,京城应会出现五彩祥云。”祝又樘转头问她:“可是记不得了?”

  他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此事就发生在泰山地动后的次年,上元节过后的第三日。

  于他也影响颇大。

  张眉寿微微思索了一会儿。

  “似乎有些印象……但记不甚清了。”

  她记性虽还不错,但真正记得极清楚的,多是与自己有关、或是有什么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契机之事。

  然此时经祝又樘提起,隐隐约约也有了几分模糊的记忆浮现上一世,在泰山地动不久之后,京中似乎确实是出现了一桩祥瑞之事,惹得百姓热议……

  “那时继晓不曾闭关。”祝又樘笑着说道:“说来极巧……那团祥云,自皇宫处望去,恰就处于小时雍坊之上,父皇见之甚喜。”

  张眉寿听得有几分惊讶,转念间想到许多,低声问:“我曾有听闻,当年我被选为太子妃,似乎便是与继晓有关?”

  这一世她身负小仙子之名,早早便惹了昭丰帝留意可上一世并无此事。

  而方才他又特地提了一句那时继晓不曾闭关。

  果然就见祝又樘点了头。

  “据我所知,在泰山地动之前,父皇有意替我择选太子妃时,继晓已在父皇面前提起过你。”他说道:“祥云出现之后,他再次进言,父皇本就极信他,因此更是认定此乃天意指引”

  故而就有了圣旨赐婚。

  说来有些好笑。

  起初他因此还疑心过,他未来的那位太子妃,十之**应是继晓的眼线。

  还暗下命清羽查实过,因得知那张家三姑娘自幼失了母亲,父亲亦缠绵病榻神智不清,极是苦命,想来是个容易被那妖僧所利用的不禁就更是认定了几分。

  后来将人娶回去之后,便屡屡疑惑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招人喜欢的眼线棋子?一言一行,竟是浑然天成的可爱。

  他还曾疑心,莫不是那妖僧当真懂得什么妖法,就如同女娲捏泥人儿一般,尽按着他的喜好,捏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出来,刻意送到他身边来行蛊惑之举?

  毕竟他虽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也察觉到自己已然被蛊惑到了。

  但怪得是,在此之前,他分明是自己都不知晓自己会喜欢什么模样的小姑娘……

  又不禁暗自庆幸,好在他极擅克制,如若不然,后果怕是不堪设想,落得昏君之名事小,毁去大靖百年基业事大。

  想着这些过往,祝又樘不禁在心底笑叹了一声然而辗转了两世,他到底还是被这个小姑娘给牢牢地掌控住了。

  那小姑娘此时正问他:“说来倒真有几分古怪,那时我与他似乎从未谋面,他为何非要让我做太子妃?……那祥云,莫非也与他有关吗?”

  “祥云倒不至于是他的手笔,他便是深谙障眼法,却也造不出这样的假象来。”祝又樘与张眉寿解释道:“我倒也查阅过许多书籍,可知祥云的形成,似与气候、日光及云层变动有关……并非是人为能够干涉得了的。故而,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且即便没有祥云之事,父皇那时也几乎已经被继晓说服了,本也不至于多此一举。

  想来只是顺势揽下罢了,也能趁机加固帝王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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