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离仓促
更始元年六月,燧念君站在木兰村村东的一户农家小院,看着一屋收的凌乱与潦草的东西,居家的家具物件还在,马厩里还提前备了两日的精佐料,屋内银钱细软没了……这说明一家人是捡主要的收拾,其余的根本来不及带走,一切不是预谋,而是仓促出走。
出尘子负剑,白衣翩翩,从院外走进来。
燧念君沉声问道:兰溪江氏是不是派人来过木兰村了?”
出尘子忍住心中的愧疚,语气淡然道:“方才我去村长家中探访,两日前兰溪江氏的管事等一行人确实来找过江猛夫妇。”
燧念君挑起眉,勃然大怒:“是他们把小木兰带走了!速度还真快!”
出尘子对他道:“并不是他们,有村民看见江猛夫妻携儿带女上两辆陌生的马车,一路悄然出了村子。昨日清晨,铁匠铺与织布坊的工人上工,才发现江家人都不见了。”
燧念君一怔,事发突然这一家子能去哪里,不由思忖道:“你不是曾说,江猛夫妻二人在木兰村无根无基,十分容易打探么,那他们究竟去了何处?”
出尘子摇头道:“江猛夫妻本就是十多年前外迁入村居住,这些年来,村子里的人的对他们的来历只略知一二,江猛确实是出自兰溪江氏旁支,却鲜少有人知道石氏的籍贯是在何地。”
燧念君松了口气,不失快然道:“不管是谁安排的,只要不是兰溪江氏就好。”
出尘子推测道:“他们一家人乘坐马车,只走了两日,应走不远,沿路打探也能寻得到踪迹。”
燧念君将手中的剑一横,拦在出尘子面前,沉吟:“怎么?你打算帮江氏捉回小木兰。”
出尘子道:“君子重诺,必当从之。”
燧念君微微仰起头,道:“君子重诺?请书是写了要你查清小木兰身世,你已经做到,还有什么义务去追查。”
出尘子道:“你拦不住我。”
出尘子解下身上的剑带,手握住剑即将出鞘的那一刻。
小院门外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连声竭力地喊:“江晚,江晚……”
出尘子与燧念君对视一眼,各自收了手中的兵器。
薛映推门而入,满腹伤心霎时变得惊恐万分,院中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个是浩然正气的白衣修士,另一个是神色桀骜的黑袍侠客,两人身上都配着剑,明眼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江晚没有欺骗他,真的有这些人。她真的拜了一位师傅,还有一名白衣修士。
燧念君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薛映进来。
薛映有些犹豫地走了进来,想了想,将背后的门也阖上了。
燧念君见状,严肃的神色中露出一丝笑意,问:“你是何人啊?”
薛映走上前去,朝燧念君拱了拱手:“晚辈薛映见过……燧念君,”又抬头看了看出尘子,实在不知如何称呼,“和……这位前辈。”
燧念君出乎意料,又仔细端详了他一阵,直径问:“你是江晚什么人?”
薛映心底其实哆嗦了一下,手从怀里取出一本子,咽了咽,才说:“我是……江晚发小,叫作薛映。”
“薛映?”燧念君昵看那本子,正是他之前给江晚的经络图时,江晚口中的发小,又回忆一阵,薛映这个名字很熟悉,江晚似乎常和这个男孩一起上山打猎。
“是的,两位前辈。”薛映接触燧念君的审视目光,一下子垂下头去。
“你如何知晓燧念君的名讳?”出尘子先问道。
燧念君不悦地眯了迷眼。
薛映不敢直视二人,如实道:“回两位前辈,江晚和我自幼一块长大,感情不错,前几日她家遭遇一些事情,言语间才和我提起她认了一位师傅,起初我还不信……”
燧念君忍不住打断他:“你话那么多作甚,直接说江晚告诉你的,不就成了。”
薛映跌声称是,继续道:“今日见了两位前辈,我才确定江晚原来没有扯谎……”
燧念君又不悦:“你的意思是江晚还会骗你。”
“不不不!”薛映脖子缩了缩,“是晚辈觉得,我们村地处偏僻,常年以往只有外出的人,没有乐意进来的人,所以才……不太相信江晚的话。”
燧念君冷哼一声,直径问:“那你可知江晚一家去了何处?”
“我……不知啊,”薛映硬着头皮回答:“我原本还想问两位前辈可知道江晚去了何处?”
出尘子忽然道:“你一早知江家已经人去楼空,那你方才为何又高声叫喊。”
薛映恢复了伤心神色,“我和江晚自小就是兄弟,十几年了,我不信江晚不回来了,就……就随便喊喊,想她一家可能藏起来了,她或许会躲在家里……”
燧念君笑着摇了摇头,唏嘘道:“小子,你猜错了,江家怕是躲得老远,今后也不可能再让人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薛映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问:“为什么?就因为兰溪江氏来找过江晚了吗?”
燧念君有些错愕,阴沉了脸色,紧盯着薛映问:“你是又知道什么?”
薛映此刻也无暇顾及害怕,莫名颓然道:“我知道……江晚不是江叔江婶亲生的,兰溪江氏的管事找过村长,其实是要把江晚接走。可我不明白,仅仅是怕江晚被接走嘛?为何一夜之间,他们全家都悉数搬走了,和逃走了一样……”
燧念君昂起头,意有所指般,扬声道:“是啊,悉心经营十几载,铁匠铺织布坊这些产业说抛下就抛下。仅仅是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又是高门世家的私生女,江猛夫妻不可谓不是重情重义啊……”
出尘子冷然转过身去,只留负剑的背影对着燧念君。
“高门世家的私生女……”
薛映喃喃道,一瞬间,所有的猜测和流言都有了凭证,江晚竟真是兰溪江氏本家的私生女!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也只好放你走了。”燧念君朝门撇了撇嘴,道:“走吧。”
“前辈!”薛映忽然跪地,匍匐叩首,郑重其事地恳求:“求两位前辈救江晚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