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误饮醉

  吃过朝食,江猛与彭勇昌一起去了村长家中,石氏与江淑前去了作坊,江晚操持完家务后,将江洋江汝丢给读书江潮的管着,从马棚牵上黑风,便往落霞山上骑马飞驰而去。

  到了落霞山时,正值正午太阳在天空最高的位置上,江晚在骑马入山,山路渐渐变得紧密难走,遂跃下马背,牵着黑风往密林深处走去。

  忽然从头顶处跌落下一样东西,江晚出手去抓了一把,拿在手中一瞧,竟是一只皮质酒囊。

  江晚昂头往上一探,果然是黑衣的燧念君,倚着一旁的树干,咧出白牙朝着她笑。

  江晚笑吟吟地对他唤了一声:“师父!”

  见她欣喜雀跃的如同一只小鸟,燧念君心底更是舒坦,道:“小木兰,又到山里来找你师父我呀~”

  江晚道:“师父你收了我为徒,却还没传授过我武艺呢。”

  燧念君懒懒散散地说:“好啊,为师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喝酒!”

  喝酒?江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囊。

  乡间的日子过得极慢,江晚背靠着粗壮树干坐在树梢上,小口小口地抿着酒,时不时举着酒囊摇了摇,听里面的酒水翻摇的声响。

  燧念君立在一侧的另一支树梢,眼光眺望着远方,忽然道:“山下开始征兵了。”

  江晚闻言,眯起眼睛往前看去,道:“师父您看的是哪里,怎么会知道山下征兵了?其实前几年时不时也会征兵,不过距离上次征兵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燧念君道:“如今四海太平,并没有太多战事。现燕入关之后,因那灵帝实在昏庸,收复各地几乎是势如破竹,军队作战并不险恶。加上这几年的战事稀少,士兵少了历练,作战能力想也十分疲弱。”

  江晚喝得多了,打了个饱嗝,道:“师父说的,我也不太懂。”

  燧念君竖起一只手指道:“呐,你该在意这些的!日后行走江湖,就该知道江湖中的一些朝廷与世家动向,否则就是陷阱,你也瞧不出来。”

  江晚想了想,“朝廷征兵是因为要打战了?”

  燧念君道:“不全是!新帝初登大宝,根基不稳,如果要动手最好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否则他就是把龙椅当作蹴鞠在玩。”

  江晚问:“师父怎么会知道新帝是怎么想的呢?”

  燧念君道:“凭他是燕北寰的儿子啊!燕北寰在关外名声显赫,无论什么样的局面,作战时不但是自己带着士兵冲锋陷阵,还喜欢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带在身边,稍微长大些的不但观战,还能充当先锋身先士卒,他的狠,是把战争的残忍与血火都烙印在自己儿子的骨血里的。长子燕霄年少时,在战场上就是有名的煞神。次子燕尨,更是将俞明所剩下的那些皇室遗宗屠得一干二净。”

  江晚打了个冷战,“这些皇室,真的这样残忍。”

  燧念君笑了,悠悠道:“抑或是这样的情况,燕北寰那个老家伙,才会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四子燕勋。”

  江晚越发不懂,“燕勋是新帝?那他从前做了什么事情?”

  燧念君道:“没听说过,也许是我不记得了。燕霄燕尨还因为杀戮过重而闻名,我们这位新帝,登基之前却一直没什么传闻,就是他早逝的三哥,都比他稍稍有那么点名气。”

  江晚道:“那为什么选他做皇帝?”

  燧念君摊了摊手:“谁知道呢?又不是我做皇帝,谁知道那些人是什么鬼主意。”

  江晚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头重重地一点点。

  “你留点给你师父我呀。”燧念君将酒囊一夺,再提到耳边听了听声响,“你喝得只剩下这么少了!”

  江晚整个小身板都歪倒在了树干上,整个人醉昏过去了。

  燧念君肩膀耸了耸,轻手轻脚将江晚从树上抱下来,把身上的披风一解,铺在地上让江晚躺着。

  燧念君刚刚站起身,就感受到背后一阵清冷肃杀的气势,是剑气。

  转过身一看,果然是飘逸不凡的出尘子。

  出尘子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江晚,冷冷道:“你跟我来。”

  燧念君与出尘子并肩,一起走到了落霞山的一处山崖前。

  出尘子手紧紧地握着剑柄,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般。

  燧念君看出他的顾虑般,道:“你莫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小木兰是自己头回喝酒,不知轻重,才把自己喝昏过去的。”

  出尘子忍声道:“她虽是你的徒弟,却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怎可如此待她!”

  燧念君知道出尘子出身浩气宗,为人洁身自好,最是看中名节规矩,但俞明末期,民风逐步开放,男女之间也没讲究那么多大妨,他也未对江晚做出什么越矩之事。

  “我可先声明,我对小木兰绝对没有什么不轨私心,我就是喜欢这个徒弟,才教她喝酒的。我们行走江湖的,哪能不会饮酒啊。”

  出尘子盯了他许久,才渐渐放下握着剑柄的手。

  燧念君松了口气,低声道:“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吵着要喝酒。”

  出尘子脸色一敛,正色道:“你可听说,是新帝的旨意,各地已经开始征兵了。”

  燧念君轻笑道:“新帝燕勋就是忌惮自己的两个兄长,燕霄燕尨据说现在还被扣留在京城,不得回到自己的封地去。”

  出尘子心思重重道:“新帝不但征兵,还开始陆续提拔俞明曾经的旧臣后裔,例如温兆和兰溪江氏的族人……”

  燧念君抱着双臂,无所谓地说:“兰溪江氏……除了江宽茹,还能提拔出哪些人?”

  出尘子顿了顿,低声说:“江揆芳、江淮燕……”

  燧念君蹙眉,不羁道:“所以,江淮燕这次是又对你说了什么?”

  出尘子道:“江晚的身世已经查清,不日,江家要派人来了。”

  燧念君眸里闪过一丝狠烈,却如说笑道:“他们若敢来,我就能挡了去。”

  “你能挡得了几回?”出尘子忽然道,“那是她的家族,她真正的家人。你收她徒,是能为她挡得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可你挡得了人家的血脉至亲!”

  燧念君沉着道:“实在不行,我就带她离开此地,闯荡江湖。”

  出尘子大声斥道:“荒谬!天真!”

  燧念君直径道:“荒谬何事?天真何人?”

  出尘子道:“荒谬是你!天真也是你!你凭一己执念,就想带着江晚离开,你可曾想过她如何是肯!”

  燧念君道:“你怎知她不肯游历江湖,她从得知能作我徒弟起,就日日盼着能早日学好武艺,他日仗剑行走江湖。世家不仁,将她弃如敝履,这样残忍而复杂的身世,你确信她能接受,再心无旁骛地回到江家去。”

  出尘子道:“那是她的家!那也是她的命!”

  燧念君抿着唇道:“不!”过了片刻,才补充道:“那是你和江家替她安排的命……她是木兰,木兰村里的木兰。”

  半响后,出尘子由衷道:“我们谁也没办法安排她的命,江家人不日就会来到木兰村,那时就是她自己选择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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