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鉴品性

  燧念君与出尘子一起立在高高的树上,看着江晚凝神定气地射出一支支准确无误的小箭。

  江晚容貌生得很好,男儿般的粗布窄袖短衣,也穿出与众不同的英气和灵气。她的素手在弓弦上一放,箭咻地放出去,动作优美不失刚劲。鸽儿中间,发出一声犀利鸣叫,其余的鸟群四散逃命,翅膀煽动间,又听几弦银瓶乍裂之声。

  在纷乱的鸟群中,簌簌地落下了两只中靶猝然跌落的鸽儿。

  江晚扬起面庞,明亮眼眸,恣意洒脱,让人眼前一亮,笑靥灿漫地小跑去鸽儿落地的方向。

  燧念君不由兴高采烈道,“瞧瞧,这样好的身手,将来继承我的衣钵,那是绰绰有余。”

  出尘子冷冷道,“她是势必要回去江家的,谈何继承你的衣钵。”

  燧念君蹙眉道:“你就非要做这样缺德的事。”

  出尘子肃然道:“认祖归宗,如何缺德。”

  燧念君道:“若不缺德,当年江晚又岂会遗留在外。这等世家恩怨,我们外人确实道不清,但江晚这个孩子,你也见了。她性情淳朴不拘礼教,真的回了礼教森严的高门大户,她如何会开心。”

  出尘子注视着江晚试弓的动作,道:“好箭需配上良弓,才能有的放矢。如若没了江家的名声与教导,江晚再出色,长大之后也不过是在乡间嫁为农人之妇罢了。”

  “所以啊!”燧念君颇为自豪道,“我收了江晚为徒,今后她的格局必定不是留在这个乡野间。”

  出尘子冷冷地抬起眼眸:“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燧念君笑呵呵地说:“我从来不会低看自己。”

  说罢,燧念君往树下纵身一跃,扬起身后黑色的袍子,翩翩地落在江晚的面前,衣袂猎猎,气势斐然。

  江晚正拿着弓箭做好架势,准备射一只鸽儿,见了多日不见的燧念君,满是热切地唤了声:“燧念君!”

  燧念君很是受用,特意对着身后树上的出尘子,背手做了个耀武扬威的手势。

  江晚笑吟吟道:“燧念君,我好几日不来山上了,今天也等了一阵子,还以为见不到您了。”

  燧念君看了不远处地上的猎物,微微一笑:“收成不错呀!”

  江晚点了点头,“燧念君喜欢,挑几只肥的回去。”

  燧念君扬眉,“嘿,挺阔气的。”

  江晚只是笑,殷切又愉快。

  燧念君想了想,心思一动,浮出一股古怪的主意,神神秘秘地对江晚说:“过几日,你们村子里会来个白衣的修士,你帮我做件事,做到了,我就收你做徒弟。”

  江晚想起薛映也曾与她说过,在山中遇到过一名白衣修士,当时她就好奇,怎么一向僻静的山村来了这么多奇人异士。

  江晚忍不住问:“这位白衣修士是您的朋友?”

  燧念君想了想,有些嘲讽的口吻道,“也不算朋友,倒是年轻时一起锄强扶弱,一起下山历练,一起做过几件自以为行侠仗义的浅薄事罢了。”

  江晚不由道:“这还不算朋友啊。”

  燧念君蹙眉,反问:“这算吗?”

  江晚也问:“这难道不算吗?”

  燧念君大手一挥,“先不管他算不算了,木兰你记住,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第三件试炼。通过之后,为师便正式收你为徒。”

  江晚歪头道:“师父,要我做什么?”

  燧念君刚想说,又觉得被占了便宜:“我还不是你师父呢。”

  江晚双手托腮,无奈道:“您每次出的试炼题目都那么简单,迟早您就是我师父,我现在叫一声也没什么嘛。”

  燧念君看着江晚清爽而黠慧的面孔,升起了怜爱之意,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古灵精怪!不是你说不想不劳而获的嘛。”

  江晚躲了躲搓揉的手,嘟哝着说:“不是您说要我尝试不劳而获的快感嘛。”

  燧念君心虚的干咳了一声,心道:学好三年,学坏三日,这丫头学得真是快。

  “第三件事,就是偷他身上一封请书。”

  “请书?”江晚思忖了一下,揣测道:“是情书吧?”

  燧念君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情书?他个不开窍的万年铁树,何曾开过花?”

  江晚笑了笑,“师傅,还说白衣修士不是您的朋友,你连他有没有意中人都知道。”

  燧念君“嘿”了声,平和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很年轻,可惜为人却像个老道士似的古板守礼,一心只为世间正道,儿女私情这样的俗事是入不了他的眼。何况,当年他的师妹谢羲和对他痴心一片,苦苦相追,也没见打动他半分……”

  江晚好奇道:“师兄师妹,听起来比话本还有意思。师傅,您说说看是什么情况?”

  燧念君笑了一下,叹道:“陈年旧事,说了又怎么样,谢羲和也死了十三年了。”

  “死了?”江晚一振,吃惊地问:“怎么死的?”

  燧念君颇为扼腕与沧桑的口吻道:“十三年前的京畿之变,死了多少想匡扶正道的有志之士,其中就包括了谢羲和。”

  江晚怔了怔,又问:“京畿之变是什么?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

  燧念君缓缓道:“京畿之变是俞明皇室自相残杀引起的一场政变,本来只是在皇城内。后来灵帝一炷,皇城起火,战事不受控制。俞明皇室的几名王子将战局扩展到京畿一带的几个州县,史称京畿之变。其实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你还小,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

  江晚心底沉重起来,并不言语。

  燧念君道:“你不是自称木兰将军么,怎么还怕流血死人。”

  江晚道:“那不一样!打仗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不教胡马度阴山。可是师父你刚刚说的京畿之变,牺牲的都是想匡扶正道的有志之士,那他们都是好人呀。”

  燧念君沉吟:“难为你会想到这一层。”

  江晚忽然问:“京畿之变,白衣修士也在对吗?”

  燧念君抿唇,“在,当年我和他都在。”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