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眼泪
上官鸿雁想着哥哥要带她去陈庄,就又高兴起来,翻箱倒柜地想寻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许久之前,去陈庄的时候,娘交给我的袖套。
娘说,恰逢这时节去那村子,很多人都戴着,你也要戴着。
有些秘密没人说出来,就成为不说话的泥土,有些秘密是掩藏不住的,很快就成了长了翅膀的新闻。
桃子收工进村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还挂在树梢上。蝉正卖力唱着难听的歌谣。几只麻雀“叽叽喳喳”悠闲的从一根枝头跃到另一棵的枝干上。
马车的前轮刚滚过小桥,桃子就看到对面的根水娘东张张西望望,一步一晃地踱过来。根生娘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见风就是雨,心里藏不住一句话。桃子不想和她搭腔,一搭上就三日不了四日不休,像块扯不尽的牛皮糖。她知道根生娘眼神不怎么清澈,就想骑快点从她身边溜过去,实在不行就点点头笑笑。谁知根生娘眼神今天例了外,远远就抬起了胳膊,手掌灵活地上下扇动,是在向桃子打招呼,让她下来。
桃子没办法只得让脚停止了转动,手捏了捏刹把。一下车,桃子就问:“大‘奶奶,叫我有事吗?”
“桃子,桃子,你可看到根生?”根生娘很急的样子。
“他还在工地上,估计还得半个钟头就回来了。你这么急吼吼的,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不得了,不得了了哦,吴家老婆子喝药水了,甲胺磷哩,都八十多岁了,这倔脾气一点都没改,不是要现世哇,我找根生回来去望望。”
桃子心一揪,这消息有些意外,有些突然,她忙问:“总归为个什么事情吧?”
根生娘说自己也搞不清楚,也是听人说的。
桃子说:“你先回去,等你这么磨磨蹭蹭地到了,根生大叔也要回来了,还要服侍你,只怕越帮越忙,白白耽误时间。”
根生娘转过身子:“也是的,看我都老糊涂了,考虑得那有你这么细。你赶快先去看看,根生回来我叫他就去。”
桃子上了车,脚却使不上力气。不是她急得慌,她在想不怪村庄这么静,出去的出去,在家里的在家里,都是各顾各,连吃饭都恨不得关上大门。再也不像过去端个一大品碗饭东家串串西家跑跑,还有早晚拎篮衣服去大河边锤锤洗洗,接触得多,呱嗒呱嗒之中,一点的风次草动都知道。
她还在想,这吴大奶也是的,不愁吃不愁穿的,怎么弄得要寻短见,吴大爹也不是多事的老人啊?自己去怎么开口呢?现在劝架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像古戏里说的,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没钱没权说话也是大风头上放屁,自己好心去说,她会不会听?管他呢,去看看再说。
这么一想,腿蹬得就快起来,只一会便驶上了吴家门前的水泥场地。吴家在村东头,一栋两层的小洋房属村里的另类,别人家还是木窗木门,他家的是铝合金的。
桃子还没下车便闻到一股呛人的农药味,这气味以前给棉花治铃虫时闻过,一喷雾器箱里盛满水才倒三小药水盖。这是不兑水的原药味,闻了也会中毒,她看到有两个人站在场地边议论什么,她想,怎么不多用些水来稀释这些味道呢。
那次回去后,我把吴婆子喝了农药的事跟娘说,就看见娘挂在眼角的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