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菱这兵荒马乱的岁月
(1)
经过一番肉体和灵魂的挣扎后,菱菱决定放弃曾经的前尘往事。
虽然努力后的成绩被人窃取,但毕竟努力过,那段苦是熬过的,所以读过的书,做过的习题,都是存在的,并且是有记忆的。
几日后的菱菱,如一只蝴蝶飞过。
这个下午,菱菱还在刚睡醒的状态,缓缓步入这微风徐徐吹来的角落。
菱菱很快便看到一片刺藤,正有一只和花儿甜言蜜语的小蝴蝶。
浓墨的黑色打底,轻盈剔透,蓝的绿的妆点,好清丽的一只生灵。
停留在这片废墟的杂草间,草丛开出那几朵红色的小花上。
一种欣喜油然而生,懒散的困意消失不见,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她。
一些记忆里的日子,那些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场景,多少都和蝴蝶儿有点关系。
好想去触摸它,那薄如光亮的翅膀。
菱菱想好好观赏这只好久不见的小蝴蝶,只是我还未走近,她就似乎受到了惊吓,忽闪忽闪地飞起来。
飞到我的左边,飞到上边,又飞到右边。
“嗨,小蝴蝶,你别跑啊,我可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它听不到菱菱的呼喊,小蝴蝶又飞走了。
太阳似乎也不是很晒,菱菱的心也跟着小蝴蝶飞走了。
飞到未知的花儿上面,飞到不知名的天地中。
这样的日子大雨总是那么地频繁,之于这只小小的蝴蝶,还有菱菱的心。
是不是都要接受一种洗礼。
在去往西部的一列普客列车上,菱菱遇见了他。
穿一身米黄色套装,在阳光下有些耀眼。
笔挺的身子,立在风中,像一棵白扬。
一路颠簸,一路风尘。他一直沉默着,从不与人交谈。更多的时候,菱菱看见的是他的侧影。
他的眼睛始终向着窗外。只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在眼前闪过时,才隐约看见他的眼里有一丝丝亮光。
前方就要到达目的地。那无边的荒漠和戈壁,无法阻止人们心怀景仰之情。菱菱的心里这个远方的梦,己然在她的眼睛里明亮。
顺着目光,透过车窗,菱菱能望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棵棵屹立的胡杨。
“我感觉你一直在看着我,好像看了很长时间……”这时,那个男子把视线收回。对着菱菱,缓缓地说。
“是的。我感觉你很有个性,似乎也不太开心。”菱菱的诚恳,显然让那个他有些震惊。
“哈哈……”他笑了,笑得很大声,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是菱菱上车以来,看见他的第一次笑容。
“其实,你笑的时候很好看。”他想活跃一下气氛。
“好看有什么用。”说完,菱菱的脸继续向着窗外。
谈话陷入僵局。
不知过了多久,菱菱再次把目光从窗外移过来。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但他一言不发,就这样沉默着相向而坐。菱菱想开口找人聊些什么,只是,菱菱对着陌生人,不知怎么开口又从何说起。
如雪的细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沙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看着干净而晴朗的西部风光,菱菱想,再阴郁的心情大概也会好起来的。
暮色慢慢降临,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砖头般厚重的本子递给菱菱,点点头,示意菱菱翻看。
亲爱的:我现在还不能来西部看你。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是,爱人,你知道的,我的心,早已经在奔向你的路上……
这显然是一封信。这些充满感情的句子让我不忍心继续阅读。
在如今每个人都有N个信箱的网络时代,拥有这本厚重的手写信件,显得是那样的珍贵与奢侈。
没等菱菱把信看完,他就一反常态地泪水喷涌而出:
我一生下来就想方设法地想死去。因为,父亲背叛了母亲。尔后,没有工作的母亲凭借美貌做了“三陪”小姐。后又被查患了疾病,不久于人世。我与奶奶相依为命,老人靠给人当保姆,供我读书。可是,中学没毕业,唯一的亲人奶奶就去世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跳进了家乡的小河,而他却奋不顾身的救了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同的命运,让我们相爱了。
为了生存,他告别了故乡告别了我。经熟人介绍,在西部一家大型私企打工。要不是以后一次偶然事故,我们或许会像其他年轻人一样,过着普通人最普通的幸福生活。
由于工作出色,他被老板重用,当了一名采购员。记得那天,风沙特别大,我把他送到车站。站台上,他望着我的双眼:
“这次出差后,老板答应我,给予我一次性奖励,我们会有很多钱。我一定要给你买水晶钻戒,你等着我回来……”
火车一声嘶鸣呼啸而去,他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说是火车脱轨,与另一辆列车相撞……
都说,如果双方真心相爱,残留的那个人决不肯苟活。
听到噩耗的时候,我静静地卧在铁轨上,等待着火车从我的身上碾过。那个冰冷的冬天,阳光刺眼、冰冷而虚弱。
…………
他的故事讲完了,菱菱与他一样,内心充满了凄凉与悲痛。
终于明白,20岁的他为什么眼睛深沉得如一泓池水,那里装满了太多的疼痛与辛酸。
月光下的鸣沙山一片寂静,而他在菱菱的面前坐成了一幅凄美的画。
“我的他,成了一棵树,一棵胡杨树。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枯,枯了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腐,他永远活在我的生命里。我心中的胡杨,要等多久我们才能相逢?”
鸣沙山的夜色凝聚在他深色的睫毛上,月光如风般梳理着她的哀伤。
为了她心中的胡杨,他再次来到了西部。这次西行,他说,不走了。他要把自己的心与灵魂一起埋葬在这里,与他的爱人一起生死相依。
他的真情诉说,感动着菱菱。在彼此的泪水中,我们俨然成了最知心的朋友。她无限伤感地对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能,一定能。
回南方时,他送菱菱。
“下次来,我带你去看大漠中的胡杨,也看看她的墓碑。”
“好的,一言为定。但是,你一定要快乐健康。这是我们的愿望,更是他的愿望。”
西部的天是诧异的蓝,高高低低的树错落有致,举着倔强的枝桠,树下的沙象火山灰一样柔细而润白,与绿色的金黄的胡杨树,以及她那像大理石雕塑般的容颜,共同组成一幅绝美图画,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愈久弥新,不因岁月流逝,而忘却。
苦难悲情的人生,生死不渝的爱情,警示着我们时时具有感恩情结。
身在太阳的清曙中,不要忘记我们已经拥有和正在拥有的幸福……
菱菱从西部回来,总喜欢赖在沙发上,就那样呆着,有时是几个小时,有时是一上午或一午。
二个月后的一天,酒楼突然来了一个男人。问朱菱菱在哪?
我说:“你是谁呀?”
那男子的目光有些幽冷,我内心有些恐惧。我不知道他找菱菱干嘛。
而菱菱,此时正想着要不要再去一趟西部,去那里多呆些日子。
在朱菲菲事件后,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大她六岁的男人,相处几次后,那人强势拥有了他。
可是菱菱似乎并不想与这人发展下去。于是便说走就走去了一趟西部。
回来后,对上班己失去了热情,跟我讲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还要去西部。
可是,今天这里出现的这个男人会让她去吗?我看见这个男人就想起菱菱口中那个侵犯了她的男人。
不行,我得告诉菱菱。我刚想转身找手机偷偷打电话给菱菱,经理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陶小夭,这么忙的时候,你竟然在找你的手机。”
“经理,我,我……”
“行了,别什么我我我的,这个月扣二分绩效分,赶紧地做事。”
我望了望酒楼拥挤的客流,只得低下头做事。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宿舍,菱菱那静止的人影令我心痛。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轻轻地为她抚去眼角的泪,问她:“好些了吗?”
“夭夭,我想杀了他。”菱菱狂吼,速而扑我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谁,你要杀了谁?”我吓得不轻。
“对不起,夭夭。刚才我失疯了,我想清楚再跟你说明白。”菱菱的眼角又有眼泪涌出来。
萧遥说着又小心扶我起来。我避开他的手,自己撑坐起来,待他打开车门下去了,我才跨步出车门。刚一站到冰天雪地里,腿一软便往下跌去。萧遥赶紧一把扶住我,记得他用脚把车门踢上,便背着我往宿舍楼上走去。我在他背上迷迷糊糊,也懒得再挣扎,脸斜靠着他的肩膀,有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凉丝丝的。他背着我一步一步上了楼梯,最后把我背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虽然就在一个小区里,不知道是因为下雪还是我太累,觉得这一路走得特别漫长。
屋里空调还在运作。我撑着柜子换了拖鞋,往屋里走去。走得歪歪扭扭的,我的脚好像不是自己的。我顾不上尴尬,就在萧遥的注视下狼狈不堪地走进房间,把自己挪上床去。全身像要散架似的,一靠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半夜醒来一次,听见萧遥正在跟一只猫决斗。家里还有个讨厌鬼,我差点把它忘记了。
“喵——呜——”讨厌鬼不知道什么偷溜到房间里来了。
“什么东西?菱菱,这是你弄到家里来的吗?”萧遥大惊小怪地吼道。我知道他看到这样的带毛的物种一定会乱了方寸。外婆家的除夕遍地撒欢惟独不敢踏进他的房间。
“喵呜!”
萌萌哒猫小姐也恼怒了。
萧遥拎起它的后颈作势把它扔到窗外去。
“你给我放下它!”我一睁开眼正好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赶忙喝止。
“菱菱,你知道这些动物身上有多脏吗?怎么能让它与我们共处一室?”
我看他是害怕吧!洁癖患者,可笑。
“那你走啊。”我闭上眼不想理他们。
“喵——喵!”讨厌鬼被关在了房门外,还不肯善罢干休,输“猫”不输阵地狠叫一声。
大清早又被萧遥的声音吵醒。
“干嘛啊!我要睡觉。”只觉得自己疲倦至极。
“菱菱,你在发烧!”
萧遥着急的声音让我心烦意乱。你应该冷酷到底才对嘛!怎么大清早就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天还下雪吗?空调好像没起作用呢?屋里冷得像冰窖。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萧遥。以前,他们说你冷得像冰山,但你对我是最热情最温柔的。我以为你只对我一个人温柔呢,如今你是不是把温柔都给了别人,对我只留下凶狠?现在你是在关心我吗?还是在责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你是在关心我吗?还是在责怪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猜忌和悲观了?我也不是原来的菱菱了。与其这样,萧遥,让我们回到以前吧!就好像我们没有见过面,只在网上无话不谈。但现在,等我再睡一会儿。
“别吵了。”我迷迷糊糊地又闭上眼睛,好像在呓语,“要分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感觉萧遥把额头靠在我的额上,我往一边转过脸去。他又在屋里翻来翻去,又用测温仪给我测试体温。
“天啦!高烧了,马上去医院!”
然后他又不由分说得帮我穿外套,拖着我出门。
“要我抱你?”他伸手到我腰间。
“不要。”
开什么玩笑!大白天的,要是被同事看到,我可是丢脸到家了。外面雪已经停了,花园和地面都是花白的斑驳的雪景。我别别扭扭地跟他来到停车场角落。这里只有两辆汽车并列排放着,上面覆着一层松软的雪毯。
我瞄了一眼我的车,本来的白色现在又穿着白衣,想着昨晚就在里面上演的剧烈动作片,我的脸不禁更烫了。回看恰见萧遥眼里神采奕奕,嘴角似乎滑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淡定自若地打开旁边的那辆越野车,让我进去。
我防备地看了他一眼。
他居然微伏身躯用嘴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放心,我不会在你生病的时候欺负你的。”
言语里有说不出的暧昧与无耻。
大概看到我忿忿的神色,他又恢复高傲的严肃语气,只说:“不敢上车了?是暗示我还想再来一次?有什么事,从医院回来再说。”
我头痛,肚子也难受,全身不舒服极了,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现在也不想跟他讨论去留的问题,万一不小心惹恼了他,这个人再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来我可是得不偿失。虽说他一副挺好说话的样子,如今的萧遥真的是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们上了车。像以往每一次那样,他开车的时候很少说话,双唇紧闭,两眼平视前方。他的侧影,像雕刻出来的完美艺术品,英气勃发,神采俊朗,潇洒不羁。我就是这么没出息,看到这副样子让我沉醉又忧伤。
这是我记忆中的萧遥的样子,他脸上找不出任何让我感觉疏远的痕迹,他的心意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吗?我心里反复痛苦纠结着,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傻傻地任随自己痴恋下去?不,理智告诉我,我们的感情容不下任何虚伪的杂质,被欺骗的爱情,我宁可不要!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没有转过头来,突然说话了,“菱菱,什么事情让你愁眉苦脸的?好好休息一会,很快到了。”
“你……”我正开口,车子晃动一下,他急促地摁着喇叭掠过一辆靠近的飞车。
“你小心开车吧。”我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在医院发热急诊科。护士再一次给我测量体温,39.6,当然还在发高烧。
医生一边询问,一边在电脑上快速地开药。
“没力气,想睡觉……都是正常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萧遥,尴尬地说:“小腹有点痛。”
医生突然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萧遥,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戴眼镜的青年男医生用专业的口吻问道。
“是多久?上个月几号吧?我忘记了。”我小声地说。
“是10号。”萧遥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了医生的问题。
真是让人无地自容!该是两个大男人之间讨论的话题吗?好像没有我什么事了。话说最近真是情绪跌荡起伏啊,把生理期都搞乱了。
“先去查个血吧。检查单已经开好了。”医生看着屏幕一本正经地说。
“哦。”
我慢慢地跟在萧遥后面,在检验窗口抽血,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萧遥在旁边环着我的肩,轻拍了拍我的手臂,说:
“好心疼,回去给你补起来。”
我沉默不语。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待到他从自动打印机里取出检查报告单来,他又拉着我回到先前的医生那里。
医生看了眼单子,用充满同情的语调对萧遥说:“你要注意点,动作不要太猛烈了。最好近期不要同房。”
我在一边早已窘得不行,像个透明人被人看穿了似的。接着听到医生又响亮地说:
“怀孕才10来天,不稳当。”
“什么?你是说我怀孕了吗?”我吃惊地大叫。
“嗯。”医生低调地应答了一声,“也没什么大碍,回去吃点退烧药,先观察一下,这两天要注意休息。”
萧遥掩饰不住喜悦地给医生道着谢,一边拉我手走出诊断室。他走在我略前方,我的手被他紧握着,心里五味杂陈,有惊喜、激动,也有紧张、忐忑,摆脱不了隐隐的忧虑。我们都没有说话。
萧遥一直拉着我的手帮我开了副驾驶的门,让我坐好,他才关门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来,又伸手过来,说:
“菱菱,我实在太激动太激动了!”
他说得并不是很大声,但我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得到跟平常很不一样,确实很激动。他的脸色微微泛红,双眼放光。我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以至他把我往他怀里拉的时候我没法拒绝,只是无声地靠着他。
他轻轻地搂着我,嘴里呢喃着:
“让我再抱一会!我要当爸爸了,菱菱,你要当妈妈了,这感觉是不是很棒?”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我,眼睛里仿佛有泪光闪过。
我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我就怀孕了呢!”
“怎么就不会怀孕呢?”他已恢复略为正常的语气说。
“反正早晚你都要怀的嘛,我们有宝宝,你不高兴吗?”他宠溺地反问我,眉眼掩饰不住欢喜。
我假装懂得,回复了一句:听不懂……算了,还是永远听不懂的好……
菱菱已经没力气想这些问题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后好好吃一顿,然后再去医院。
她要彻底告别过去,告别自已,她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寻回刚长大的自已。
不想再沉溺于这些不开心和不喜欢的事物和人身上。
菱菱忽然讨厌长大,讨厌一切的强势与欺凌,她要去一个可以让心灵平静的地方。
原来,长大了,对那些好玩的东西就失去了原有的兴趣。
原来,光会喷火还远远不够,还要学会孤独和承受意外和悲伤。
菱菱以为所看到的繁华可以真的存在,那些被人为折损的树木,所做的只是它们最后的一点努力,然后体面地离去。
陪你走过一段路的不一定是一个人,也许是一棵树,一只怪兽。
菱菱一直在哀伤中诉说着她遭遇的岁月,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地发生,其实有些东西她根本还不想要,可有人就那么强势地给了她。
我不想问,如果不要,别人是不能得到你的。
可是我还是忍住了,谁也不知谁在某些时候经历了些什么,因为在某些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她遇到的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