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哪位故旧

  这道声音缥缈无踪,或在此处或在彼方,有装神弄鬼的嫌疑,却也有体现了发声者的高超功力。

  陈安对此倒没有什么想法,类似的事情,他二十年前就能做到。他仅仅只是对声音的主人却有些疑惑,因为这个声音听着耳熟,声音的主人似是位故人。

  可他搜肠刮肚半晌,却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由是不再去想,直接展开了烛光照影术。

  不过事实证明烛光照影术也非万能,他刚刚为了不被发现,坠的那探子极远,此时“视野”仅能笼罩着乱葬岗的一小片地域。而那人显然并不在这一小片地域之中。

  还低估了他,能施展千里散音术的大有人在,可能释放如此远距离的怕不是也突破先天之限了。

  心中正如此想着,陈安监控的那名探子已然单膝跪地,俯首下来。

  那声音来源缥缈,他也不知该向何方,就随便找了个方向禀插手报道:“回禀尊上,属下无能,只调查清楚了部分。”

  尊上?听这称呼也能得出那人修为,只是陈安有些疑惑,既为圣庭卫,自当按朝廷的规矩来,就算现在的大周朝廷名存实亡,但上下级别应不会乱。

  这探子插手礼极其标准,明显不是外间,却为何不称呼官职,而代之以尊谓?

  那个缥缈的声音继续道:“有多少说多少,总之,详细与我道来。”

  陈安暂将心中疑惑存下,一同聆听那探子言道:“已经可以确定是那逆贼的手笔,他应该是在寻找一样东西,因为怀疑那样东西落入了鬼主手中,所以才盯上了鬼主的女儿。”

  “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吗?”

  “呃,还不确定,只是属下猜想,或与这次鬼母进京有关。”

  场中短暂陷入沉寂,似乎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在沉思着什么。

  陈安借此又向前蹭了七八里,几乎已经来到了乱葬岗下,这个时候的他,烛光照影术全力展开,足可以笼罩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尽管不能精准定位却已经可以大致“看”到那声音的来源。

  可是当他环顾一周后,却只发现了十几个圣庭卫的暗哨,通过类比,这些暗哨应当没有一个是那位“尊上”才对。

  这就奇了,莫非那人能将千里散音术传出三十里开外不成?

  陈安自问都没这个本事。

  或许天仙大能可以,但陈安怎么都不会认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天仙大能,若他能够的上天仙大能的位格,哪还用得着躲在这里偷偷谋划,直接打上京城,谁不服就杀掉岂不是更简单。

  这里不是大乾,天仙相对于凡人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无敌。

  所以那人一定是用了某些特殊的方法才能躲过自己烛光照影术的查探。

  “呵,”突兀地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嘲讽道:“看来这些年我们的工作做的不错,老贼也算得上是穷途末路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物件上,还不惜为此得罪鬼主,他这是自取灭亡。”

  这声音发出突然,可陈安心中却是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到脚下。

  他的烛光照影术确实不凡,加上破灭法目几乎是无往而不利,但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一次没能建功,那就是还在幽元天,身为楚妍时。当时他进入山岩内部,烛光照影术的触角被极大的压制,丈许的岩壁都穿不透,这还是有世界加成的情况下。

  现在那个声音的主人踪影全无,陈安又敢肯定对方不是天仙大能,那么其藏身之所就已经很明显了。

  在地下!竟在这墓地之下!

  陈安没有轻举妄动,烛光照影术的笼罩范围极缩,凝于那探子身周的一亩三分地,只等那声音再次响起,就可以做准确捕捉。

  探子自是不知陈安的存在,他的追踪反追踪本事都是来源于暗司,这一点上与陈安所学相差仿佛,但两者实力差距明显。

  只开了先天一窍的程度,和堂堂法相宗师,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

  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给坠上了,只是有些担心地道:“尊上知道鬼母进京的因由?可依属下等人看来,鬼母进京或有阴谋。”

  “哦?你等也看得出来?”

  那个声音充满玩味,却显轻松了许多,就好像多年背负的重担将要卸下一样。

  那探子看来真是“尊上”的心腹,听对方如此说,悄然松了口气,原本凝重的提示,变成了表现式的卖弄。

  他道:“尊上明鉴,鬼王已经失踪了二十年,京城都遭了三次妖灾,他的遗藏应该早不存在了才对。且就算遗藏为真,鬼母二十年来,早不取,晚不取,偏偏这个时候来取,而且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若说没有点猫腻,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嗯,分析的还算中肯,那你说这次的事件是怎么回事?”

  那“尊上”似乎也有意培养自己的属下,先是肯定了一句,然后继续引导他说下去。

  探子眼目急转,猛然似想到了什么,震惊失声道:“莫非那逆贼是想引鬼母进京,荡清其他各部,然后从中渔利,彻底掌控圣庭大权?”

  “哈哈……”那个声音大笑道:“你太高看老贼了,他若有这魄力,也不会致使如今格局,早就坐大执掌圣庭大权了。而现在的圣庭已然彻底分裂,就算其他各部司纷纷遭殃,也轮不到他掌权。”

  探子听这话,有些沮丧:“这么说,鬼母进京只是偶然?”

  “当然……不是。”

  “尊上”语带唏嘘地道:“这次的事件不是老贼的手笔,却未必不是其他人的阴谋,坐在这天下棋盘上的,除了圣庭可还有四大圣地各路门阀以及那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圣地之上的存在,峥嵘山庄。这么多玩家,又怎是一个老贼所能以偏概全的。说起来老贼也是可怜,他仅只是虔诚地相信那个东西确实存在罢了。”

  “那如今京城的局势岂不是很混乱?”

  “哈哈,京城的局势什么时候不混乱过?”

  “尊上”的声音有些激荡,一字一顿地道:“但这又与我何干?管他们谁主沉浮,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老贼死而已,这个机会,我等了足足二十年,为此几乎付出了一切,绝对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找到你了!”

  陈安一喜,就好像在玩一个极有意思的游戏,刚刚那“尊上”或许因为心情激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自然也就暴露了其所在。

  陈安随之准确定位了这座乱葬岗所在小山包的二十丈以下的一间密室。

  等等,不对,不是二十丈!

  陈安愕然地注视着烛光照影术所显现出来的内容,发现这整个山包竟然都是空的,内里错综复杂,有着无数的甬道,无数的房间,除了山坡上的十几个暗哨外,山腹内明岗暗哨无数。还有大批的藏兵,粗略看去怕不是得有七八百人,皆做圣庭卫的打扮。

  这里竟是一个圣庭卫的基地。

  看着这番场景,陈安的记忆一时间回到很久之前。

  那时他刚刚服下了生之元极,新伤旧患一齐尽去,并且功力大进,一口气练成了寒炎冰魅功。自以为得势,便去截杀司卫中的异己赵铎,所到之地,便是当时的天策卫前沿密地,兔儿坡。

  这里是曾经的兔儿坡?

  左右环顾一圈,风景确实面目全非,但地势轮廓却还依稀可辨,一时间陈安竟有一种恍惚之感,似乎自己的人生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那探子带着小心地又出声问道:“尊上,那个关于鬼王遗藏的消息是真的吗?”

  “嗯?怎么?你也想去碰碰运气?”

  “尊上”语气中充满玩味,惹得“探子”吓了一跳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纯粹好奇。”

  “哎,你就是敢,也没什么”,“尊上”的语气忽然带上了点萧索:“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与老贼拼个玉石俱焚最好,若侥幸不死,也不准备再插手江湖事,自然也不会去挡了你们的前程。”

  “只是遗藏之事,我确实不知,但以司主当初的性格就算是真有遗藏留下,也当在鬼主手中,而不在其他人所言的什么密地里。毕竟当代鬼主算得上是司主的唯一传人了。”

  鬼主?司主?鬼王?

  陈安被这一连串称呼弄得有些懵,但根据之前从于洪那里了解到的一些江湖事,大概算是搞清楚了他们分别指代谁。

  可这么一来,他反而迷糊了,不明白那个鬼主也就是鬼司之主,名叫步云清的家伙,怎么会成为了自己的唯一传人,明明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摇摇头,陈安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这位“尊上”称自己为司主,那么说,他是血司的老人了,这使得陈安更敢好奇,他到底是谁?

  烛光照影术凝聚成束,如刺般扎入脚下地面,穿过岩壁直接插进那处密室之中。

  细微烛光摇曳的密室中,一道人影大半隐匿在黑暗之中。

  烛光照影术的神念感应,继续衍生,往其隐藏在黑暗里的面容罩去,想要看看这位到底是哪个故识。

  可忽然之间,对方那黑暗的面容猛然亮起两点星芒,隔着烛光照影术如与陈安对视,一声断喝响彻整片天地。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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