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要塞VS要塞(十三)
太阳渐渐升高,初夏的阳光未能驱散战场的阴森,那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寒意让阳光似乎都变成了灰色。不时掠起乌鸦的无人地带在阳光下依然显得那么荒凉和可怖——让人联想到沙漠、戈壁、废弃矿山等等一切寸草不生的地方。但那些地方绝不会有这么多正在腐烂的尸体,更不要说那些以尸体为食的邪恶生灵。
拂晓时分防卫军发动了一次例行性炮击。查理曼之前的突袭似乎刺激到了齐格菲防线内的守军。谁都不知道下次查理曼人会不会投入更多人发动这种疯狂的冲锋,要知道对面可从来不缺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更大程度上是为了获得一种安全感。每天拂晓时分——最适合发动突袭的时间,从不缺炮弹的防卫军就会朝查理曼一侧的阵地进行炮击。有时候是有针对性的对某一区域进行集火射击,有时候则是漫无目的的零敲细打,更多的则是通过炮兵观测员,利用高抛物线弹道对某段堑壕打出一轮急速射的冷炮。防卫军试图用这种无规律炮击组合来杜绝查理曼人搞突袭的想法,按照他们的设想,查理曼人再傻大胆也不可能顶着随时随地吃上一发炮弹的风险在堑壕前沿集结部队,如果是在后方集结,空中的炮兵观测员立即就会发现这么一个绝佳的靶子,招呼后方的炮兵兄弟们愉快打靶。
西里昂和雷马克不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想法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构想有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他们只知道,现在是该用早餐的时间了。
堑壕对垒有着固定的模式,炮击之后半小时是备战时间,如果双方没什么行动的话,接下来就是洗漱和早餐时间。
“下士,您的早餐。今天是黑面包配沙丁鱼罐头、煎小香肠、土豆沙拉和松茸汤。”
“谢谢(danke)。”
“保尔,你的。”
“谢谢,斯科勒德洛夫。”
接过饭盒,雷马克瞟了一眼转身离开的兽人列兵。在五大三粗的背影后面,几个穿着没有军衔标识的作训服,带着白底蓝色三角形袖章的人类抬着弹药箱紧跟在列兵身后。一行人沿着楼梯下去,不多一会儿,电力机车的蜂鸣响起,渐渐远去。听方向,应该是回支援区域的厨房里去了。
防卫军从不禁止三等和四等公民参军入伍,还用各种政策优惠鼓励他们投身军队,以此来缓解兵源匮乏的问题。事实上也的确有大量人应征入伍,但三等公民和四等公民的动机以及待遇并不一致。
三等公民是来自公国的兽人移民,原本他们在亚尔夫海姆就多在暴力机构里就职,从军或是成为治安警察是他们的主要出路。只要薪水、待遇和伏特加管够,这群毛茸茸的家伙是全世界最敬业的士兵,而且战斗力也有保证,齐格菲防线上大大小小一系列战斗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四等公民参军普遍是为了军人家庭的待遇,也有一些把参军作为出人头地的一条通道。不过防卫军对四等公民并不怎么放心,一般只让他们参与后勤运输之类的体力工作。除非是某个士兵表现确实非常优秀,通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得到三位上级军官的举荐作保,他才有可能从列兵做起。四等公民基本不会进入战斗部队,更不要说接触武器——即使是运输武器时,他们也被严格禁止触摸。
总体上来说,三等与四等公民进入军队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部队人手不足的压力,尤其是后勤部门。毕竟技术再怎么发达,交通运输再怎么科学合理,物资毕竟还是要靠劳动力去装卸、负责运输的。只要能够派上用场,他们并不介意来的是几等公民。
至于某些人士担心的四等公民是否会叛逃到战线另一侧,其实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对面的查理曼人似乎对穿着防卫军制服的同胞并不怎么友善,十几个叛逃到战线另一侧的四等公民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挂在堑壕边上展示之后,再也没有私逃事件了。
“查理曼人到底在想什么?那些逃过去的家伙明明是他们的同类、同胞吧?为何要杀死这些人?问出防线工事内的情报后,拿这些人来做宣传的素材不好吗?”
雷马克下士叉起团子状的土豆泥送进嘴里,摇摇头之后又开始切割起那根可口的香肠了。
——查理曼军人绝不受虏囚之辱!
——胆小鬼就应该钉死在十字架上!
——这里没有可供叛国者祈祷的神!你们就到死神那里去学学该怎么做一个查理曼人!
阵阵阴森的微风拂过腐烂中的尸体,看见那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可怜虫,宪兵上尉毫无怜悯的咒骂、被处刑者临终前的哀嚎、乞求隐约在呜咽的风声中回荡。西里昂匆匆咀嚼了一下芜菁面包皮,就着冷掉的芜菁汤汁将嘴里那团不知什么味道的东西匆匆咽了下去。
查理曼人决不做亡国奴。谁也别想让查理曼人低下高傲的头颅。这是官方的宣传,也是宪兵们将那几个逃过无人地带的家伙枪毙的最大理由。但包括西里昂在内所有人都清楚,宪兵们只是没有能力也懒得甄别这些人中间是否有间谍,又不愿让后方知道他们的无能,所以干脆杀了了事。
西里昂相信这才是真相,也相信那些冒着被射杀危险冲过战线的人是的的确确相信祖国,相信查理曼愿意接纳他们这些被尖耳朵奴役的游子。但那时候军官们没有对此说什么,士官们只是看着,大兵们、包括西里昂自己,只是看着,冷冷的、带着一点阴郁、一点嫉妒的看着那几个人在朝思暮想的查理曼土地上缓慢而痛苦的死去。在那几张原本红润的脸孔渐渐失去血色后,一张张满是菜色的消瘦脸孔纷纷松了一口气。
——我们不用分出食物给他们了。
西里昂听见有人小声这么嘀咕着,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