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洞若观火（二更）
半柱香之后，门缓缓打开，伪装成沈昱的南宫玥走了出来。
原本正在教育公主的阿嬷停了下来，慢慢回头看向她。
南宫玥对她礼貌一笑，凌纱却很紧张，怕被阿嬷发现什么，赶紧冲上来挡住了阿嬷的目光。
“阿嬷，驸马也出来了，我们快去吧，不要让阿爹阿娘等急了。”
阿嬷常年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今天公主大婚，她难得高兴，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花外衫，明亮的颜色虽然有点土，倒是减少了脸上的阴气。
对，阴气。
南宫玥第一次见到这个鲛人的时候，就感觉她身上阴气森森，身上的鳞片也很暗沉，脸上的皱纹很多，嘴角深深折进去，苍老的眼睛灰暗阴沉，面相很凶。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成这样的鲛人，小海陵家里附近也有老去的鲛人，但他们都像是三四十岁一样，到死也不怎么会露出老态。
她锐利的目光打量了南宫玥一会儿，凌纱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暗祈祷阿嬷不要发现什么。
“公主请尽快登车吧，莫要再浪费时间了。”她只是慢慢地说了一句，便躬身走在他们身后。
南宫玥走得从容，凌纱死抓着她，有些紧张。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南宫玥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地捏捏凌纱的手，凌纱抬头望了望她，倒是平静下来。
跨过车轴，南宫玥先把凌纱抱了上去，然后自己慢慢折袖，轻轻提着厚重的礼服利落地上了花车，绅士又优雅。
周边的侍卫们总觉得这个驸马有哪里不对，但是阿嬷阴气沉沉的盯着他们，催促他们赶紧驾车，他们不敢造次，也就没心思多想了。
重重帷幔落下，遮去了外来的目光，凌纱微微松了口气，瞟了瞟外面阿嬷的身影，见她坐着一顶小轿跟在后面，一时半会注意不到他们，赶紧靠近南宫玥，小声说话。
“忘尘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啊？还有......”凌纱迟疑地望了望她自然的腿，犹记得原先的尾巴。
蓝色的，纯正的，碧波如海水般的颜色，皇族的颜色。
南宫玥简单解释了一下，凌纱恍然大悟，有点兴奋了。
“是不落神族啊，难怪你当时听得懂我说话呢。”要不然后面她们也不会变成朋友。
南宫玥倒是没太注意这些，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景象，小声道：“凌纱，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没弄明白，你给我说说吧。”
凌纱认真了一些，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声道：“祭祀的事情我其实不太清楚，阿嬷和母后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只是大概知道和海魂林的动乱有关，至于为什么拖人类下水......”
凌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埋着头，闷声道：“听说也是跟海魂林之乱有关，我偷偷听说过，阿爹让那些人类替我们挡灾。”
南宫玥毕竟是陆地上的人，而凌纱是海里的公主，她知道这样做会让南宫玥不舒服，便小声说了。
可她也有她的立场，她是鲛人族的公主，所有的鲛人都是她的子民，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死的是人类，而不是鲛人。
所以她一直没有反对阿爹的做法，就算南宫玥想救人类，她大概也会阻止。
她只能让他带走他的朋友。
南宫玥的确有些生气，可是瞬间又冷静下来，“凌纱，拜托仔细说些海魂林的事。”
凌纱紧紧抿唇，海藻般的长发缠绕在南宫玥的手上，她的眼睛明亮，含了水色，无措道：“忘尘哥哥，你不会想去那个鬼地方吧？”
她的声音有些急，“不能去的！那里除了阿爹和寒述哥哥，都没鱼敢去的！我听阿嬷说，有魔鬼住在那里，去了就会死的。”
她不想让自己的朋友送命。
南宫玥帮她理了理长长的礼服，微微俯首，“凌纱，我不得不去，那里也有我的同类，更何况鲛人族的安危其实也算独孤氏的一份。”
独孤氏还在九荒大陆的时候和鲛人族关系紧密，很多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他们，如果这场灾祸已经逼得鲛人族不得不重现在人族眼前，避无可避了，南宫玥就不得不出手。
她还记得族史中关于鲛人族的记载，不同于九荒大陆在独孤氏破空离去之后就失去了独孤氏所有的记载，独孤氏自己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先祖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九荒大陆。因为这件东西无法被带离九荒大陆，而它的威力又常常被心怀叵测的人类觊觎，先祖百般思索之后，不得不把它留给了鲛人族。
鲛人族临危受命，在独孤氏走后远遁无尽之海，发誓自此不再和大陆上的任何生物交往。
可是千年以后，他们居然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还被那么多人发现了，南宫玥猜想这一系列的事情也许都是那个东西搅得祸。
自家的东西，还是赶紧回收的好。
凌纱沉默了很久，淡青色的尾巴微微卷了起来，她坚定道：“既然这样，那我和你一起。”
南宫玥哭笑不得，敲敲她的脑袋，“你能干什么？不要捣乱，等典礼结束就回去看着沈昱他们。”
凌纱不满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终究没再说什么。
反正她一定会跟着去的。
南宫玥望着外面的盛况，公主成亲当真是十里红妆，周边的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鲛人们跳着舞蹈，唱着歌谣，花花绿绿的尾巴美不胜收。
果然是一脉相承，和幽蓝之域的典礼像极了。
要是少主成亲，幽蓝之域的典礼流程也大概是这样，最后一关就是祭台祭祀，得到神明的承认，自此以后才算仪式大成。
可惜南宫玥不打算成亲，幽蓝之域的礼司可以歇歇了。
阿嬷拿着挂着纯白的鲛纱的礼杖有节奏的敲了三下车辕，道：“公主，驸马，下车了。”
凌纱一愣，倒是第一次听到阿嬷喊驸马，阿嬷是承认驸马了吗？
倒是不知情的南宫玥很自然地提着繁复的礼服跳下车，对凌纱伸出手，把她缓缓抱下来。
哪怕身上的礼服这么厚，精致繁琐，她却如同身无此物，走得优雅又自然，轻巧飘逸，倒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南宫玥常年都要穿这样的衣服，尤其是花朝盛会的时候，一天得换三四套礼服，每一套都极其繁琐。
她竟然也习惯了。
凌纱猜到他要搞事，大约也是不想掩饰了，她也就没再遮掩。
总之这个亲，是成不了了，凌纱只能尽力配合他的行动。
她转头看了一眼阿嬷，一向不苟言笑的阿嬷嘴角却微微柔和，目光落在南宫玥身上。
她似乎对南宫玥很满意，凌纱一边跟着南宫玥走，一边想。祭台两边极其开阔，两边站满了鱼，每个鲛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一边不停地打量着南宫玥，一边往新人身上扔珍珠和海底美丽的花草。
凌纱甚至能听见他们赞美的声音，说驸马举止大方，有皇族气度，配得上公主，说他们天造地设，就该是一对。
溢美之词无数，和之前全民反对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凌纱走在南宫玥身边，她比南宫玥矮一个头，看起来轻轻依靠在南宫玥身旁，他身姿出众，风仪不凡，她娇小美丽，灵气十足。
凌纱甚至看见了原本臭着脸的长老们以肉眼变好的脸色，有了几分笑容，似乎对南宫玥还算满意，和之前对沈昱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她忽然看了阿嬷一眼，心念急转。
长老们不明情况，只可能以为驸马还不算糟糕，但是阿嬷双目如火，通透自如，怕是已经看出来换了一个人了！
阿嬷居然希望她和忘尘哥哥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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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