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金曜日(下)
你真的是那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过的洛基?
“怎么?现在才想到吗?”正在施法状态的洛基斜了一眼自己那后知后觉,到今天才真正了解自己的从者出身的aster。
“难道还有别的洛基?洛基山脉?”
不不是那样的
学习成绩很不错的恋歌当然清楚神名和北美地标名之间的区别。但她仍然因为洛基的反问而羞愧得无地自容。
其实对此洛基本身也负有责任。一个是在圣杯战争前的普通人,一个是异界而来的跨界魔王,牛头对上了马嘴。事情只会越说越复杂。
一众人现在所在的地点是恋歌宅的房顶上。秋日的午夜显得颇为静瑟。不同的是从昨天一直连绵至现在的雨已经不下了。雨丝在洛基的符文结界魔力下被改变了,变成了落冰。
周末的午夜,在这个城市的大部分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城市中被洛基投下符文石的范围现在连成了一片,成为了一个巨大到包含几乎城市一切的结界。它运用的是被似水家镇压在家宅下方的可怕地脉“寒座脉”的能源。那巨大到狂暴的能源将原本极难施展的结界扩展到了谁也想不到的地步。神代的人物加上神代遗留至今的地脉互相结合,形成了这为决战而准备的结界大魔术。
这仍然是由佩姬找到的,被恋歌的姑母藏在家中还没来得及继承给恋歌的文献中提及的隐秘。似水家的从古至今的责任之一便是守护这条狂暴的地脉,让它至少不在这里,这个城市的范围内暴发。可惜随着科技力的提高,和某些涉及盖亚的隐秘,世界对于神秘侧的事物越发排斥。这样的改变使得古代的某些家族的使命早早开始变质。比如似水家,这一继承有黄金时代遗珍的家族,不但血脉开始稀薄,更是连守护本身的使命也开始难以为继并渐渐遗忘。
甚至到了连自己的神社也无法保住的地步。
原本似水宅所在的地点古早以前是一座神社,一座单纯为了寒座脉而起用的神社。守护神自然是家谱上出现过的那个名字,寒座大御守。千百年的时光长河不但将那个神代的人物冲走,还将似水家冲得基业不保。到了恋歌这一代,如果没有洛基和佩姬的努力,似水恋歌这个少女,也许这辈子再努力也只能是个普通人。一直到死。
或者像开篇时说的那样,早早地被一些人所不知的阴谋害死。
“不要去完全相信那些神话故事。”完成仪式的洛基重新站直,屹立于房顶之上。“那是由人通过自己的幻想加上一些片面的现实而形成的‘故事’。它代表的是人类对于高位种族美好的或者并不美好的想像。还有那么一些向往。”
“而你,”洛基看向自己身边由佩姬推着的轮椅上躺着的少女。
“是不同的。”
那是一种看待奇珍的眼光。好似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仅有的唯一,失去她将使天地失色一般。
不,更严重。
失去她将使时代交替。即使这一时代交替的因子现在半身晶化,生活不能自理。
请不要这样说我只是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
灵感早开的恋歌可以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珍视,心中自有所期待。但那期待也只能停留在表面,化为半身皮肤的通红。仅此而已。
她已经从早些时候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另两个女孩的眼神和心情中了解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那欲言又止的状态、自己要求照镜子被委婉拒绝的情况,无不在说明自己现在的外部样貌已经坏到了极点。
狰狞如鬼、丑恶如斯。悲哀的恋歌只能想像到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对于洛基的目光她只能回避,也只能回避。
这根本就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女人。”洛基那永远淡漠的声线将恋歌从自我的哀怨中拉了回来。恋歌第一时间对上的那双金色的非人双眼。
“你相信我么?”
有理由不相信吗?
一幕又一幕的残酷出现在恋歌还没过二十年的生命中。一个又一个至亲之人死在她的面前。她曾经向天伸出求助之手,得到的却是一片漠视的目光。一个人挣扎求存的这几年,单人只身的少女只是感受到了这个灰暗国度人与人之间看似和睦的外表和实则冷漠的内心。心已经化为寒冰几近冻结的她其实早已没有了继续求存之心。之所以对上高等学府还有所期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白白活上一回。
而那天,这个男人出现了。看似粗暴的他其实一直在为自己的事奔波,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安全。虽然嘴里总是说出一些训斥甚至是轻慢的语句,努力地不想让自己和她之间牵扯太多的因果。但是,
但是他,实在是在过看轻了女性的第六感。
流于表面的行为只会一时左右的人思想,却不能让恋歌这样已然觉醒的超人类被迷惑太久。尤其是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在她的身上用过那貌似言灵的能力的情况下。
还需要犹豫吗?对于这样的问题。
我永远相信你。
“好。”洛基再次长身而起。直面被午夜黑暗所包围的东部城市方向。
“这出闹剧也该落幕了。至少让它在最后还能上演一出对得起观众的华丽表演。”
“是吧,一直在那里欣赏的‘观众’。”对天说话的洛基露着一侧白牙,只能让周围的三个女孩看到那颗尖利的犬齿。
“你的所做所为已经让我失去了初来贵地时异界旅行者应对地主应有的那份敬畏。那是你自己舍去的。初代梦想神族集体协定的《不涉凡物协定》已经被你打破。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与你的游戏到此为止。我不会再遵守你的规则了。”
恋歌梦中所见的、远古大破灭时代前出生的、由神民化为魔王的梦想神族重出真身。紫肤金瞳,赤裸上身,金色的姬型长发随风飞舞。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被他向天举起。同时而来的还有那彷如从异界远古幽深地狱中传来的呓语咒文。
“于此世传说中流淌的遗血中觉醒吧,海拉我儿。用那地狱无间的永夜和无人能够承受的极寒覆盖这沦丧之地,将一切都为化你的国度吧。这是我所给予你的权力。”
“仅此一日。”
“尼布尔海姆-永冻冥土!”
随着洛基的唱颂声消失,天空中飞舞的冰粒消失了。极寒光临了这四面环山的盆地城市,晶莹剔透的冰冻世界化为了现实。目光所及的一切建筑表面都被冰所覆盖,地面也同样结起了极厚的冰层。
天上的月光似乎有所改变。那原本处于残月状态的月牙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满月,但看上去是那样的不真实。如果说原本人们看天上的月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的话,那现在就是隔着一层面纸在看。那天空中悬挂着的圆型物散发着不祥的苍白光芒,映照在一望无际的冰冻大地上,让人只能感受到一些可怕的词汇。
比如、死亡。比如、永寂。
世上的一切在曾经的普通少女眼里都化为了冰冻的地狱。如果本国地狱传说是真实的话,那今天、在这里、她正在见证一个城市逐渐化为八寒地狱的其中之一。也许是青莲地狱,也许是红莲地狱。
也许是最深无间地狱。
有普通人在尼布尔海姆结界张开的瞬间便被冻死了。
但在这结界范围内,也许死是一件至高的奢望。那路边被极寒所冻毙的可怜酒鬼在生气尽去后再次站了起来,依然提着自己手中的酒瓶,脚步也依然蹒跚。但不管是saber还是恋歌都不再认为他仍然是人类。
因为他的眼。
那是一双对“生”这一词极端痛恨,甚至直达心灵深处、刻骨铭心的眼睛。红光肆意的双眼说明那再起的不死生物不会再理会由生者所构筑的规则世界,而会用死者的规则去坦然地行使自己的使命。
将所有的生者化为和自己相同的东西。
惊诧的两人同时望向了这一切的起源,那个男人。
“对手已经控制了这个城市的一切,用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洛基注视着大量走出自己曾经的家,走向远方有可能是唤起自己的存在所针对的敌人所在地的方向,他用着一种融合有冷漠和激动的语气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决定。
“所以我认定这个城市已经无救。最好的、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他那里抢过这一数量优势。”
“用我的办法。”
不敢相信的两人听到这样的结论后首个看向的是佩姬。这个怎么看也与邪恶行动无缘的单纯少女。
可更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佩姬对自己的主人所作所为的见解同样让人惊悚。
“主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没有错误的可能性。”她在说话时的双眼并没有被控制的现象,佩姬是在用自己的真心诉说对于洛基的挚爱和崇敬。
“请相信我的主人,他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一切。用所有人都可以认同的方式。”佩姬不同于以往天然呆状态的认真双眼盯上了恋歌一边紫色结晶化失明、一边纯黑而迷茫的双眼。
“在刚才,佩姬听到小恋歌对主人说‘我相信你’。但是为什么只是过了不到十分钟这誓言便有可能破碎呢?”
“请不要让佩姬再度对人类失望好吗?”
佩姬的语气根本算不上是在训斥,最多只能算是在称述一种事实。虽然这事实对还未完全从普通人认知转变过来的恋歌来说太过非现实。
听到一直非常照顾她的佩姬这样说,恋歌再度无地自容。
“你的工作是站在远离这小家伙的地方,挡住有可能过来狙击她的敌人。”没等saber发言,洛基首先指定了她的任务。
“如果你今天对她所作的誓言仍然有效的话。”
“自然是有效的。”心情复杂的saber早已非人,自然没了那彷徨之心。听到洛基这样说,她直接跳下屋顶离开了恋歌视线所及的范围。
风中只余下剑士最后的话音。
“直至我回到源头为止。”
saber的离开还没过一分钟,一支准头不怎么样的筷子木箭便从远处飞来被洛基抓在手上。起下箭头折纸摊开并阅读的洛基将纸扔掉,离开前最后看了眼自己这次的aster。
“接下来将会有袭击和不断到来的魔力冲击。你的晶化现象将会越来越严重,整个人也会越来越痛苦。坚持下去,你终会得救。”
“守护她。”给自己的佩姬留下指令后,洛基无视恋歌迟来的心灵呼唤跳下了房顶。向着自己心中的目标直线走去。
寒风吹过他渐行渐远的身体,世界万事万物的冰冻围绕在他的左右。一众蹒跚而行的行尸在他走过的路线上缓缓跟随。挡在他面前的建筑无声地灰飞烟灭。没有什么能挡住已经有了目标的魔王。
建筑物不能。
生物不能。
这个世界也不能。
远处城市北部的对手自然不会感觉不到这种城市级的变化。但他们仍然措手不及。谁也不能想到只是一次应有的警告和惩戒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己方早已付出的“浮出水面”后果在对方看来根本不够。对方的行为极为超现实。
超现实到自己这方不得不行动的地步。
原本只是想用自己的办法召唤一些杂鱼英灵干掉,凑够六个英灵的魔力量来启动恋歌牌圣杯结束一切的官人英灵从没想过对方的反击会来的如此凌厉。
整个城市的普通人在身为caster的他的魔术结界中都是他的眼耳口鼻,他的监视器。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了所有对手的一举一动的他有着自己的主意。并不想依照原本的战争规则来行事。
想法是不错,但是自傲却毁了这一切。罔顾一个同样的强力英灵的想法自把自为,结果只能是不死不休。
魔王的逆鳞不是这么好摸的。
即使他召唤了一度和二度的assass,并用能力控制了他们的言行向自己靠拢;暗示了某个不知名的魔术师召唤berserker,更让berserker反噬并最后变成同归于尽的弃子;引诱并操纵麦里诺神父和他的二度rider。一切的过程在他看来是正常的,一个王应有的权谋手段。在这样的手段下死了只能说是活该。
但他仍然是这个世界的英灵,没有超出世界的范围。一切的只是对应这个世界。某些忽略最终向他表明致命的因子往往非常不起眼。不起眼到了他发现不了的程度。
仍然疑惑对方这反常举动起因的他已经无法不对此作出反应。虽然这种反应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派出手下,将那圣杯少女扼杀。
望着远去的rider二代和assass二代,caster站在教堂大殿内。结界并不能很好的阻挡风雪严寒的入侵,他只能用自己的英灵之体来抵抗。死者的吠叫声已经远远可闻,一切的事态已然无法挽回。
“如果那么”这样的句子于现在这样的时刻失去了意义。洛基给予他的路只有一条。
战到死为止。
仍然是那小小的街区公园,仍然是在那万籁俱寂的夜晚时分。两名参战英灵相对而行,最后相见于此处。
沉默的凯尔特人王在这两天见识了太多的未知,心灵受到十足冲击的她一路走来都处于恍惚状态。直到感受到魔力源的接近才站定脚步。望着对面那昨天才见过一面的比丘尼,saber抿起了自己的嘴唇。
那名叫虎姬的比丘尼仍然闭着双眼,双手合什站在原地。她不用睁眼就能感受到saber身体内那如火山爆发一般的魔力。可那魔力与一天前的已然有所不同。
和她的一样。
“无根之木。”为此她作出了总结。
“阁下又是何苦。”
“当你们作出那些丑事时早该有所觉悟。”圣剑被凯尔特最后的人王抽出阿瓦隆剑鞘。
“丑事?”
“罔顾圣杯战争的规则,无视魔术师的神秘性将普通人拉入战局。”那可怕的圣剑的尖端不管是指着谁谁都不会有好的感受。
“没有想过后果吗?”
“我左右不了他。”
“嗯?”
“我左右不了他的想法。”那虎姬这次没再用一惯的自称。“他和我的级别不同,上天赋予他的能力是强大的。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只站在他的身边就能感受到,那种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的事实。”
“所以你默认了他的暴行?”人王的双手抓紧了圣剑的剑把。
“反抗的结果是御主的被害。”虎姬的双眼睁开了,那双眼中只有对既定事实的遗憾。“你我的御主同时被害,同成无根之木。这便是反抗的后果。”
“我感受到了你的心情。”对方的沮丧心情saber感同身受,但这不是让她通过的理由。“请止步于此。一切的结果将由那位来揭晓。”
“公现以自身之能倾诉。”那少女再次回复了自己的说话风格,看来远离caster的这会儿她已经暂时摆脱了那位的魔力影响。
“承诺不可破。即使此承诺乃心智恍惚之时所作。”
“我不会让你通过的。”saber剑眉一竖。
“公亦未想如此。”腰间三刃之一被虎姬抽出握紧,一身银白具足瞬间覆在其身上从头至脚。
“一切皆已无望。只求一战尽兴。”
随着她的说话,一匹魂灵似的半透明马驹从远处奔来。挂于马耳的金色铃铛于它奔驰之时成为了它唯一的声音。当鬼马弥陀津跑至其主人近前时虎姬一跃而起安稳坐上。一人一马毫无间隙,如同长年演练一般。
灰色的现实在此刻显现。一片荒原覆盖了公园的范围。地上到处都是死于战争的士兵尸体。折断的箭矢、砍断的长矛、扑倒的尸体、烧死的树木、盘旋的灰烟,可怖的古代战场被英灵rider引入了寒座崎,成为了她的主场。
赛河原前魍魉身。
毫无人烟的死地远远可以听见喊杀声响起。似乎在别的地方仍然不断的有零星的战斗在进行。从地上的尸体数量可以看出这是一场极为惨烈,惨烈到交战双方也难以承受的战争。但死仇的双方并不想就这样结束。
挥刀泪洒男儿阵。
地上偶尔会响起几声呻吟声。那是一些被重伤却得不到及时救治的双方士兵在死前对这灰暗世界的诅咒。他们只能用他们那逐渐迷蒙的双眼盯视天空中环伺的乌鸦,或者用自己那已经无法收回的舌头舔舐沾满万众热血的焦土,在死前最后回忆一下远在家乡想念他们的老母和妻儿。然后无助地死去。
一队百人的银装骑兵从远处直奔而来。他们的身上插满了竹制的箭矢和断裂的长矛。血从他们那破裂的装甲内部溢出。而他们却像感受不到一般依旧勇往直前。直至他们来到虎姬的身后并拉停自己身下的战马。
经年自诩越后虎。
那看上去比起活人更像是死人的骑兵队中的某个士兵从身后拿出了一面旗帜插在自己的背后。上杉家的毗沙门天军旗在灰烟和寒风中招展着,仍然是如此的圣洁和清净。站在这面旗帜下的骑兵们如同一体,无声无息。
川中岛上死浮屠。
虎姬拉下遮盖自己三千青丝的遮帽,首次将自己的长发显现于这个世界。面貌娇好的少女容颜只是存在了这么一息半刻便被一顶银色的尖顶重盔所覆盖。同时她还装上了武士鬼面将自己那无法震慑敌人的女性样貌深深隐藏。
一如兰陵王。
一曲入阵曲缓缓响起,掩盖了远处的战斗叫嚣、地上的将死诅咒,和天空的以津真天。那百人加一的银色骑兵队在此时暴发了万人的气势。即使他们已经身死于此战场上。拱卫在毗沙门天少女身边的他们如同神卫一般的神圣,并且视死如归。
saber已经了解了对方的坚持。她缓缓吸气,将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
对面的鬼面虎姬缓缓开口。
“那年因此女性的疾症没能取了武田那斯的首级。想来阁下亦不会比之差得太多。”一杆长枪被她握在手中,直指saber。
“能于此时此地尽兴一战强过其它。阁下认同否?”
没等saber说话,鬼面虎姬一踢马腹操纵着弥陀津冲了过来。
“与人斗,其乐无穷。”
百人银骑紧跟着自己的主将启动,由静至动只用了一瞬。如雷的蹄声再度响彻战场,如魔的呐喊环绕左右。那是一曲为战而战,只求一战的绝唱。曾经于川中岛上长驱直入,誓死捍卫虎姬冲击武田本阵的越后死士今日再度环绕于虎姬身侧。将自己作为盾,作为矛,直到倒下的那刻。
如林的长矛和如雨的弹丸顷刻间向saber覆盖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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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之间的基情岁月已经是老生常谈。这里起用的是娘化谦信于第五次川中岛大战时冲击武田本阵,最后只余虎姬一人直面信玄。不出十合砍死大敌的同时因痛经加大出血而亡的奇葩段落。
基本情况如上。(扶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