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修行
摩根作为一个老师给予晃一和优子的课程很简单。
代替她在学校内退魔。
学校里的幽灵们早被摩根全部探知了一遍，没有任何一个超出两人的能力范围。摩根除了建议之外不会给予任何的帮助。
如果无法完成，照摩根的话来说便是“早点回家结婚去吧”。
对两个性别不同的小孩子用出这种句子的摩根想当然地被那美一个头锤顶翻在地。
任务就是任务，不管两个小孩子内心有多不安总得完成。而且老师都说了是他们可以搞定的程度。他们可不认为摩根会骗人。
没有任何装备的两人被摩根塞了一副塔罗牌。
正是为他们算命的那副。并且摩根没有说这牌有什么用。
难道在快被幽灵杀掉的时候拿出来给幽灵算个命？晃一一想到这事立刻满头黑线。
难道用这牌的边角来划幽灵的脖子？优子捏了捏愚者牌，非常结实。
无聊的时候可以两个人打扑克？那美歪头不解。
又在使坏。慢三拍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在一边坏笑的摩根。
“ohohohoho~~~”而摩根则在一串怪笑声中走向厨房为孩子们做午饭。
——————
因为这是两人第一次的退魔，摩根明确的告诉了他们目标为何物。
“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的死灵。因为枉死而一直留在人间不肯离去。”摩根伸出一根手指。
“不是什么灵体都是该死的。他们之中有一些是非常可怜的。并不一定个个都要除掉。也许你们用一些战斗以外的方法会更合适一点。”
战斗以外的方法指的是什么晃一并不知道。他只听到对方也是个小孩子就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阿一还在晃一身边研究那张愚者牌是不是可以用来划脖子。
三月的十七仍然应该满月在天，可今天的夜晚云层很厚，弄得天空月落星稀。视野实在是不怎么样。
这年头手电筒还是奢侈品外加稀有物，并不是如伊豆町或者河津町这样的小地方会有的东西。就算伊豆町现在正在进行大规模扩建，人家工会建筑队也因为夜深而休工了。整个伊豆町只有从民房里透出少量的灯光。
还是蜡烛的昏黄色微弱光芒。
摩根一个人呆在学校的医务室里将两个小孩子赶了出来，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
她苦命的两个徒弟只得拿着一个灯笼缩在一起进行着巡视夜晚校园的工作。
晃一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算是现在，他也可以看到很多这类东西在他的周围转悠。本身来说他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再恶劣的样貌也见过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次需要主动与它们中的一个打交道，晃一立刻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算对方是个小孩子，那也是个摸不着碰不到的死灵。光用嘴炮就能说通才有鬼咧。
优子平时习惯安静的气氛，在这样的地方没什么大感觉。她看不见那些时刻围绕在晃一身边的家伙们，只是可以感觉到身边凉凉的。
但是作为她的主心骨的晃一现在踌躇的心情影响到了她，弄得她也有些害怕。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身体贴着身体行走在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的教学楼里。
一楼，二楼，三楼。
顶楼的四楼。
除了风的呼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之外，两个孩子没有听到任何其它声音。
风一直在他们的身边呜咽着。
平时让人不以为意的微风在这样的时刻格外地让人讨厌。从耳边吹过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哭一般。
晃一和优子都不敢回头。谁知道在黑暗的走廊里一回头会看到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一张鬼脸。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代表有可能发生。这样想着的两个孩子一路埋头走路，连周围的教室也敷衍般地只是路过，没有进去任何一间进行检查。
他们现在只想早早地把巡视校园的任务完成了。
找鬼聊天什么的管他呢。
学校在他们转学来之前曾经停学过一年。据说是为了拆除旧校舍改造成新校舍。
听两人的同学说以前的校舍是木质的，很多地方都腐朽了。有些阴暗的角落里经常会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
还有一种鱼市里才闻得到的腥气。
鱼腥晃一也经常有在自己家那边的渔港闻到。但这里是伊豆町，近海的地方全是悬崖，怎么可能在市区里的学校内闻到鱼腥味。
现在两人所在的校舍是最新型的水泥结构的。据说校长可是到处筹钱才改造完成的。属这个乡下最先优化起来的地方。
可晃一从别的同学那只听到“感觉比以前更冷了”这样的传闻。
照理说整体水泥结构的保暖性比木质拼接结构的好得多。为什么会更冷了呢
甚至晃一还有听到过这样的传闻。
改造校舍的时候有工人不小心掉进了水泥搅拌机里，被当成水泥一起彻成了墙。到现在人也没找到。
一想到八卦的小学生们提过的这个传闻。晃一立刻一身冷汗，步子走得更急了。
一直抓着晃一衣角的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晃一的突然加速被她当成是发现了异常。吓得她差点挂在晃一身上。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紧紧地靠在一起，从四楼往底楼走去。
呜咽的风传来了两人鞋子踩在楼梯上的叭嗒叭嗒声。
即使两个小孩子正处在体力无限的年龄段，连下四楼加上担惊受怕还是让他们的体力几乎耗空了。两人站在校舍大门口双手拄在膝盖上剧烈喘息着。
“哈哈阿一哈你没事吧？”晃一转头便看到优子那苍白的脸颊。
“唔”优子摇摇头。“没事的。”
正在急速返祖的优子已经渐渐开始出现非人的本质。巫女的血统是源于她的人类半身的，并不能给她的身体带来好处。而混杂的血族血脉却让她的身体回复能力得到了强化。
优子的身体回复能力比晃一好得多。她只是被小小的吓到了而已。
“还好什么事也没发生”回复过来的晃一伸了个懒腰庆幸不已。
叭嗒！
听到这声来自身边的闷响。晃一的脑袋里立刻闪过一组奇怪的公式。
重物在半米以上的空中砸向地面，然后发出了这样的响声。
从声音判断物体重量超过10公斤。
着地声硬中带软。
着地物与地面接触面积超过1平方米。
有可能是活物。
学校里现在一共三人。我，阿一，还有在医务室的老师。
老师如果摔倒，她的表面积绝对超过1平方米。但是她的重量与这个声音的响动不符。而且老师怎么看也不像会随便摔倒的天然呆。
阿一在我右面，声音出现在左面。不是阿一。
我没有摔倒。
那
晃一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与同样想到类似问题的优子互相对视。
然后，两个小孩子同时猛然行动起来。
晃一身体急转，将优子挡在身后，自己正面对面响声的源头。
优子向后急跳，将晃一当作肉盾，自己躲在晃一身后小心张望。
两个孩子的瞬间反应让他们看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正体样貌。
那是一个正面着地倒在地上的小孩子。
小孩子的身高不足1米2。年龄和倒地小孩差不多的晃一比他高一些。
那个小孩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晃一和优子也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
双方就这样僵持在了那里。
一分钟的僵持让晃一和优子度日如年。他们不敢动也没法动。
他们真的被吓到了。
凭空出现的小孩子，看不到他的正面，就这样突然倒在两人的身边，还发出那种大到吓人的声音。
如果是我脸朝下这么砸一下大概都得摔傻掉。晃一的脑中止不住地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他他是死的活的
平时挺精明的一个熊孩子被结合了周围气氛的突然动静这么一吓，连灵眼也失效了。
优子也没好到那里去。晃一汗衫背面已经被她抓出了水。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全是冷汗。
扑倒的小孩渐渐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让人惊悚的小孩子刚消失，两人就脱力般地坐倒在了地上。
“那是怎么回事”晃一明知不会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答案，但为了不让优子太过害怕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好吓人”优子也理所当然地说出了正常女孩子遇到鬼时会说的话语。其时声音颤抖。
勉强回复过来的两人发现自己被缠上了。
医务室所在的位置位于主校舍边的分校舍一楼西角。
从两人第一次遇到怪异小孩的位置走过去大概700米不到。期间连个弯也不用拐，走直线就可以。一路上都是空旷的学校操场用地。
在这月落星稀的三月十七，两人似乎被那个小孩子喜欢上了。
上面出现过的画面每当两人走出50余米就会遇上一次。然后将两人僵在原地一分钟，小孩子才会消失。不久之后便会再度出现。
第一次会被吓到，第二次会被吓到，第三次也有可能会被吓到。但已经遇上五次，并且最后一次小孩子直接扑在他们的正面地面上，试图阻止他们去医务室时，两个人除了郁闷心里就没剩下别的感情了。
晃一和优子试着与“他”交流。站在远处喊话问他是谁，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之类的。
但是没用，一点用也没有。
那个就算站在他正面也看不到脸的小孩子还是我行我素。该扑就扑，该消失就消失，一点也不含糊。只是不让两人接近任何一幢建筑物，或者出校门。
两人不敢上去碰他，谁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就算不是，和鬼进行身体接触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体验。
就在两人上天无路，挖地无铲之时，如同天使降临一般的提示之音传了过来。
那自然是他们老师的声音。
“他是个小孩子。如果是你们认识的人，你们会怎么做？”
听到这样的话语，两个小孩子楞住了。
我们会对认识的朋友怎么做？
这句没头没尾的提示让两人摸不着头脑，楞在了原地。
那个小孩子幽灵又一次消失了。
我的朋友晃一想到了他身边的阿一、彼岸川家的捣蛋鬼那美、书呆子宁楚、大脑门儿强仔、大辫子晴子，凸额头雨子。
如果那个小孩子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会怎么做
我的朋友优子想到的也是身边的晃一、彼岸川家漂亮到没法形容的那美和宁楚、比较漂亮的晴子和雨子、一脸呆瓜相的强仔。
如果那个小孩子是他们我会怎么做
从两个小孩子的思考可以看出来，晃一喜欢给人起外号，优子喜欢按漂亮程度来排序。统一的一点是两个熊孩子都把所有朋友按重要程度依次排了一遍。
如果那个小孩子是他们是他们
在我面前摔倒了
我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晃一和优子同时反应了过来。
没有语言的交流，没有眼神的对视，两个人在小孩子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两个人向着分校舍的方向走了一步，同时面对校舍大楼。
小孩子幽灵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挡住他们，不让他们再往前走。
小孩子幽灵出现在低空中，离地面只有半米不到。眼看着就要再次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响声。
早有准备的晃一大步迈出，早对方一步背贴在地上滑到了幽灵的正下方。双手伸出按住了幽灵的肩膀。
正如他所料一般，完全不可能碰到的幽灵没有接触到他向上伸直的双手，而悬是空飘浮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晃一的脸和他的脸这时候距离不到三十公分。
他终于看到了对方的相貌。或者说，幽灵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相貌。
很普通的一张小孩子脸。就如这个学校里的大家一样，没有特点。不难看，也算不上好看。河津町，或者伊豆町里这样的小孩子一拉一大票。但是
他的脑门正中有个坑。
那里没有皮肤。
那里的头骨是扩张性碎裂的。
里面正在向外面滴着东西。是液体。很浓，很腥。
液体在晃一与那双死鱼眼的对视下缓缓地掉了下来，滴到了晃一的脸上。
正楞神中的晃一瞬间保险丝断裂，失去了知觉。
小孩子是摔死的，正面朝下。
头上的皮全破了。
头骨也因为未知的硬物而出现了一个大洞。
然后里面的东西滴出来了，滴在了晃一的脸上。
是个人都得晕。
昏过去的晃一就这样和一个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的幽灵僵在了那里。
优子没有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她连小孩子的脸也没看到。
夜幕下的她看到晃一按住了小孩子便拿着灯笼慢慢地走了上去。轻轻地从口袋里拿出四折手帕，摊开一层，用右手托住手帕捂在了小孩子的脑门上。
手帕上传来热热的，湿湿的感觉。
“在出血吗？太不小心了。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务室？”
幽灵小孩的头立刻抬了起来。因为这个动作太猛，优子还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防止手帕离开小孩子的伤口。
然后，她也看到了那个小孩子的脸。
那是张颇为可爱的脸，有着些许的婴儿肥。他的妈妈一定很喜欢他。这样的孩子那么早就死了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很伤心
“你的家在那里？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感性的优子明知对方已经死了，依旧关心地询问着。
幽灵小孩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优子，然后可爱地笑了。
谢谢谢谢你们
诉说着日语之外的语言，小孩子幽灵快乐地闭上了双眼。
没有名字的死灵慢慢的飘了起来。他的头上没有伤口，他的膝盖没有擦伤，他完好无损地慢慢升空，化为光粒。
去向了那名为轮回的国度。
灵魂体化为灵子能消散然后去向混沌海的过程是非常美丽的。
就如无数的萤火虫同时升空，旋转上升，直到眼神不及之处而消失。此景之壮丽胜过节日烟火，胜过卡秋沙齐射，胜过流星雨。
这样的美景震撼了优子，让她默默无声，抬头仰望。
这样的美景震撼了天地，让大地万籁，让天空放晴。
山冈家的晃一，新一代的少主，在第一次与幽灵进行超近距离接触后昏了过去，没有看到这难得一见的景色。
并且还尿了裤子。
——————
“那个小孩叫关强。是外国人。”摩根合上从校长那里拿来的近年学生死亡名单，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的父母从西边那个国家的魔都移民到这里。在这个小镇上工作。没多久他就出生了。关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一直到入读了这间小学。然后五年前死于失足，脑袋磕到了大理石碎块上。当场死亡。”
“他的父母抱着他的骨灰盒一路哭着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家乡。而他却因为执念留在了这里。”摩根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他在死后还想有人来关心他一下，或者希望他的父母来看他一下。怎么说，他也算满足了这两个心愿中的一个。”
“你单纯的关心救了他，让他不至于在这里继续徘徊。”摩根看着感动中的优子。“很多时候幽灵并不邪恶。尤其是地缚灵。他们的念头很单纯，只要有人满足他们，他们就会离开。根本不用去动手强行除灵。你这样做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强行除灵的后果便是因果的轮回。”摩根摇摇头。“他因意外而死，然后你因为自己的理由再杀他一遍。他的下一世，也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理由杀你或你的后代一遍。”
“他他已经去了天堂吗？老师”优子用自己那些没有任何“血迹”残留的手帕擦拭眼泪。
优子不关心轮回，现在只想知道是自己是不是做得对。
“天堂吗算是吧。”摩根抬头，透过医务室的墙壁看向那无限之外的胎藏界。
“好人有好报，坏人下地狱。单纯的小孩子当然下辈子会享受到这辈子没有享受过的幸福。”
“太好了”优子的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
“喂”
晃一满脸通红地用屏风布挡住自己的下半身。
“你们谁帮我拿条裤子”
“裙子要不要？”摩根递过去一条天蓝色的水手裙。
“我要裤子”
山冈家的少主快哭出来了。
——————
ps
日系传说：死在自己父亲之前的小孩子下了地狱之后会在赛河原边堆石头做石塔。每当快要成功之时会有大鬼前来将他们的成果毁掉，然后勒令他们重做。直到他们在阳间的父母正常死亡轮回转世之后，他们才可以进入轮回。
这样的小孩子地狱给他们的罪名是让父母痛苦，白发送黑发。犯未尽孝道之罪。
真是过分，懵懂的小孩子有什么错。
这个幽灵小孩为真人真事改编。中招者仍旧是年糕的那个在书中出现过数次的倒霉朋友。当然有经过艺术处理。现实里那来这等熊胆和郊区半夜死灵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