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一间青楼,有啥可怕
君青蓝呵呵笑道:“你这么说话,黄老怕是要伤心的。”
纹娘气息一凝,急忙垂下眼眸,却半个字也不肯说了。
“你若是得空也好好想想,黄老身边有什么重要的物件值得人惦记,以至于让他丢了性命。”君青蓝状似无意的说道:“比如说,验尸时所使用的什么神奇的足以改变验尸结果的特殊物品?”
纹娘仍旧白着脸,待君青蓝语声方落便急切的开了口:“奴婢只是个奴婢,老爷的事情,奴婢哪里能够知道?”
君青蓝也不答话,只含笑着同她告辞出了府,一路上信马由缰,并不着急赶路。姜羽凡瞥了她好几眼,见她始终低着头,似乎满腹的心事。于是打马上前,与她并驾齐驱。
“我觉得那个纹娘倒是个可怜人。”
“哦?”君青蓝瞧着姜羽凡:“何以见得?”
“虽然我不知黄源为何要同娶她,但她在黄源心中似乎根本就没有身份地位。你看,要不要结婚,什么日子结婚都要去听那个什么月初的话。黄源事事都要请示月初,哪里将纹娘放在心里了?真真是一对窝囊费和可怜虫。”
君青蓝浅浅吸了口气:“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莫非你不觉得,黄源死后,纹娘才是最大的赢家?如今,她手里攥着的好处可是最多的。”
“嗨。”姜羽凡摆摆手:“她还没有同黄源成亲呢,如今也不过是个下人,能得了什么好处?黄家的人叫她滚,她随时都得从新宅中滚出去。”
君青蓝默不作声,也不知心中在盘算些什么。
“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凡事都不能只听人一面之词。纹娘今天话里话外提到的最多的人就是月初,我们不如去见见那个月初去,瞧瞧她到底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出来,能将黄源吃的死死的。”
君青蓝斜睨着他:“你确定要去见月初?”
“那当然。”姜羽凡昂首挺胸:“她可是同黄源息息相关的人物,哪里能就这么放过了?”
君青蓝眨眨眼:“月初住在红酥手。”
“管他什么红酥手,黄酥手。这个天下还有我姜小爷不敢去的地方?”
“呵呵。”唐影掩唇轻笑:“姜小爷,红酥手是一间青楼。”
“青楼怕……什么?”
姜羽凡忽然意识到红酥手是个什么地方,最后的两个什么便似蚊子哼哼一般,根本叫人听不清楚。红酥手是青楼么?青楼啊!他还真有些……怕。
定国公府家教严明。姜羽凡同燕京城旁的世家子弟皆不相同,在燕京,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尚未及冠,在十多岁的时候便会同府里安排的通房丫鬟早早偷尝了人事。从那以后,日日流连在温柔乡的大有人在。
然而,定国公府中却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姜羽凡如今也已经有十七八岁了,他身边伺候着的只有小厮和长随,连个普通的下等丫鬟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通房丫鬟了。所以,姜羽凡至今应该还不知道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定国公在府中尚不允许姜羽凡行苟且之事,当然更不允许他流连烟花之地。若是知
道他进了红酥手,不得把他给吃了?
姜羽凡下意识揉了揉屁股,忽然觉得好疼是怎么回事?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与唐影前往红酥手便是。”
“那可不行。”姜羽凡一听君青蓝要丢下他自己查案去,立刻就在周身生出了豪气来,哪里还顾得上出来之后会不会挨打?
“我说了,要替你和端王爷洗脱冤屈,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咬紧了牙去闯一闯,青楼算什么?天底下,就没有我姜小爷不敢去的地方!”
“你确定?”
“恩!”姜羽凡挺胸抬头,满面大义凛然的英勇不屈。
君青蓝看的扑哧失笑,为顾全他的颜面便飞快低下了头去:“好的,那咱们便一同去吧。”
“两位大人且慢。”唐影微笑着说道:“属下有个问题斗胆想问问你们。你们从前去过青楼么?可知道青楼都是什么规矩?”
这一问,君青蓝与姜羽凡面面相觑,眼底皆生出了愕然。
“青楼算什么?”姜羽凡微颦了眉头:“与酒楼茶肆有什么分别?无非就是多了些个庸脂俗粉罢了,小爷我在皇宫里面见到的女人还算少么?也从来没有害怕过!”
唐影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怎么说,无知者无畏呢?青楼能跟皇宫比么?若是皇上知道姜羽凡将他的后宫拿来跟青楼比,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天下间最是污浊黑暗的地方,就是青楼。”唐影说道:“你别看青楼连下九流都算不得,是最最低贱的一群人。但青楼中的规矩却比天还大,若是行差踏错,便会给自己招致祸端。更何况……。”
唐影将眼睛眯了一眯:“红酥手可不是普通的青楼,是教坊司。”
姜羽凡不以为意:“教坊司怎么了?”
君青蓝却仿若醍醐灌顶,狠狠颦了眉头。教坊司当然不一样!
青楼大多为百姓自行开办,虽也有高下之分,却如唐影所说上不了台面,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贱民。然而,教坊司却是官办的。教坊司中的掌权者或多或少在官府都有注册,有的甚至还有官职,接受朝廷俸禄。
既然披着官府的外衣,为人处世自然便得有一定的规矩。其一便是,被罚没入教坊司中的女子不得赎身,即便老死病死始终为妓,一辈子也不能脱了贱籍。这是朝廷对获罪官员最大的惩罚,直接剥夺了他做人最后的颜面。
第二,教坊司中等级森严,规矩众多,接待的客人素来非富即贵,寻常百姓不得入内。
君青蓝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至于旁的门道当真就没有了解过。年少时,她自然是瞧不上教坊司那种媚俗低贱的地方。现在,她更无暇去关注那里。
“这可如何是好?”姜羽凡抓着脑袋:“这万一要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不是凭白的叫人笑话?”
君青蓝侧目盯着唐影:“听你说的头头是道,莫非你对教坊司很熟悉?”
语声落了地,唐影眼底神色便略微暗淡了几分。却也不过一瞬,极快的便又恢复了往日飞扬的神采。
“的确有些研究。”他将头颅微微甩了一甩,似一下子甩去了周身的重担。
“属下也曾是官宦子弟,后因祖父获罪,家族就此覆灭。族中男子被发配至边城服役,女子则被罚没入了教坊司。后来,属下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受到了端王爷的赏识,自此便追随于王爷左右。虽然不能再入官场,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但……属下心中始终有个愿望……。”
唐影眸色便又暗了一暗:“属下还有个嫡亲的妹妹,分离时她只有一岁,听说也给送去了教坊司。属下便总想着在有生之年找到妹妹,虽不能使她脱离卑贱的身份,但凭着端王府的后盾,总能保障她不受欺辱。正是因为如此,属下曾经走访了许多教坊司,自然也摸清了其中许多门道。”
君青蓝听得心头微涩。一人获罪始终只是那一人的问题,他自己伏法无可厚非。但,祸不及妻儿,不知有多少大好年华的男男女女会因为受到牵连,而从此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她自己,不正是这种制度下的牺牲品?
“找到你妹妹了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姜羽凡虽然听得也有些心有戚戚焉,到底没有感同身受的悲凉,叹了口气便恢复了常态,开始关心自己的同伴。
唐影眸色一凝,先是点了点头却又飞快摇了摇头。
“我不知,能不能算找到了她。她年纪太小,又处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肮脏地方,根本不能承受。在我打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许多年了。这一生,终究无法再见她一面。”
“这真是……。”姜羽凡原本想要将寻访唐影妹妹的事情包揽在自己身上,骤然听到这么个消息,一时间语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嗨,属下这些陈年旧事不足挂齿。”唐影将唇角勾了勾,极快恢复了满面的神采:“咱们眼下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得操心?”
“你说的不错。”君青蓝颔首说道:“等会子进了红酥手你走在最前面,我与姜小爷便跟随着你了。”
“好咧。”唐影并不推辞,微笑着应承:“到时候便由属下来打头阵吧。”
红酥手虽然是官府中记了名的教坊司,却也与天下间所有青楼一般,都是在晚上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每到白日里都是姑娘们休息和练习技艺的时候,大门往往紧锁,并不迎客。
唐影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人家开了门,恭恭敬敬请了他们进去。
姜羽凡觉得,自己此生真是开了眼。原来,天下间还有这么样一个既温柔又热情的地方。红酥手的前厅一共有三层小楼,装饰的富丽堂皇,世间所有浓烈的色彩似乎都汇集在了这里。
桃红柳绿樱红水蓝。只有你想象不到的颜色,没有红酥手找不到的颜色。原本,这样多浓烈的色彩聚集在一起,该会造成难以想象的艳俗。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排列的方法有特别的讲究,这么打眼瞧上去,竟有说不出的和谐。
众人正打量着身处的环境,忽听木质楼梯上传来环佩叮咚作响。有馥郁的芳香迎面扑了来,有一女子莺声燕语,款款说道。
“京里来的贵人,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