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妓院跑堂-余地

  穿城而过胭脂河,胭脂河旁胭脂街,此街胭脂香十里,其中有座花满楼。

  妓院,花满楼。

  “余地!你死哪偷懒啦,快来收拾桌子,这么热的天,老子都要忙活,你敢找地方凉快?”这人身穿妓院龟公服饰,料子不差,但五颜六色的,显得有些滑稽,他正站在阁间门口,双手不停用衣袖扇风,破口大喊着。

  一女子从房中走出来,倚着房门,不时的理下有些清凉暴露的衣裳,这衣裳本是整齐,被她理了两下反而露出更多嫩肉,她捂嘴娇笑说着。

  “孙管事,这余地小崽子说不定躲在哪个小浪蹄子那听墙角呢,这会叫他过来,那里要是硬邦邦杵着,多让他难为情呀。”

  孙管事鼻音哼了两下,“这小子敢上天不成,要是敢耍滑,看我不抽他。”

  随后他变了张脸,对那女子嬉笑着说道:“晓香辛苦,今日接了两波客了吧,我就知道这花满楼就你最踏实,也最懂得招人疼,不愧我平时一番照顾啊。”

  晓香将手搭在孙管事肩膀上,脸上笑容更腻人了,像是吃了蜜蜂屎一般,“那是,晓香也要多谢孙管事关照呢,有些夜里心闷的难受,要是你能来关心下,我会更感谢哟。”

  “定要来,定要来,嘿嘿,近日花了不少钱在茯苓堂买了补药,保准让你不再心闷,倒是担心你叫的嗓子发干。”孙管事脸上带着浪笑,凑在晓香耳边轻声说道。

  晓香没有接话,风情的给了个眼神,慢悠的转身回屋里去了。

  孙管事搓搓手掌,心中琢磨着美事,搞得心痒痒又有些发热,这一发热就觉得气温更热了,又想起余地怎么还不见人来,冒着火气大喊:“他娘的,余地你是不想吃饭了是吧,还不来?”

  “来了来了,刚那房的客人吐了一地,我去打扫,刚弄干净。”青年擦着额头汗珠,喘着气小跑过来说道。

  孙管事没认可青年说的事由,脸上没好脸色说道:“那边要做,这边就不要管了么?做事摸摸蹭蹭,再敢这样就饿你两顿。”

  青年没有搭话,低头看着脚尖,只是脸上皱眉耸鼻的样子像在说,小爷累的前脚不着后脚,还要挨骂,真当我愿意待这啊,等小爷我找着出路,求我都不留下来。

  孙管事见青年没顶嘴,满意的点下头,挥了下手让他继续做事,自己去寻个凉快地方睡午觉。

  这个青年就是孙管事和晓香嘴里的余地,看他模样也就十六七岁,长相秀气,五官很是端正,大眼浓眉,挺鼻薄唇,特别是眼角那颗小痣,给人带来异样感觉。

  余地进了房间,埋头做事,他心中虽是不情愿,但为了吃上饱饭不得不如此。要是被孙管事看到他偷懒,或是别人告状,少不了要遭罪,他可是被饿过好几顿,饿肚子感觉可不想再体会。

  将桌上餐盘碗筷收进木桶,又用腰间抹布擦拭一阵,看见桌上精致酒壶,余地拿起摇了摇,空荡荡没声响,心中暗道,也不给小爷留一点打打牙祭,逛花楼找姑娘,喝那么多干嘛,要喝不会去酒楼啊。

  余地想将酒壶放进木桶之时,身后传来笑弄声,“余小哥,想喝酒啦,有银子就成,我还能陪你一起喝。”说话的晓香神情带着轻蔑,手上把玩着银子。

  身为一个跑堂,余地自然喝不起这花酒,而且他也没有一个铜板。从小在这长大,也不知道哪个花楼姑娘遗落下的男婴,出生不久就扔在这花满楼门口,被这里做杂务的老妪收养,长大后自然成为了妓院跑堂,天天被人呼来喝去,只管三餐饱饭,连工钱都没有。

  如果是往日,余地定会唯唯诺诺做事,不敢搭话,但现在的他可不是由着人欺负不还嘴的人,“你这酒喝过的人太多,我可不敢喝,我身子干净,受不得脏东西。”

  晓香听着这藏着骂人身子脏的说词,脸上嗔怒,连走几步上前去,“敢还嘴了,长本事了是吧,我再如何,也比你这妓院跑堂要强,怕是你连银锭都没摸过,要不要姐姐今天让你过过手瘾?”

  余地不怒返笑,正对晓香说道:“免了,小爷我手嫩的很,怕摸了你的银子扎手。”

  说完也不去理会她的反应,抱着木桶出了房门,留下晓香在那生着闷气,拿手挥打空气撒气。

  出了房间,便能听到杂乱响声,这炎炎夏日,不少银子多得没地方花的嫖客,来这花满楼纳凉,一边喝酒一边和姑娘打闹,想来这可比待在家中有意思的多,现在是晌午,来客没有晚上多,但也是不少呢。

  余地将装着碗碟的木桶拿到后面杂院,眼前还有堆积如小山的木桶,看得他一阵心烦,不由得心里吐槽,同样是做跑堂的活,为什么这里的跑堂还要刷碗拖地,甚至半夜倒夜香也要老子来,我顶你个香蕉木瓜锤子!

  余地心中有这番想法,是因为他原本是生活在地球上,那里他叫余帝,与余地音同但意思可大为不同,身为孤儿的他自己取名为余帝,是小时候听那神话故事,地再阔天再宽也是由玉皇大帝来执掌乾坤。

  可说是他心气之高,口气之大,如那吞天蛤蟆,要做那独一无二。

  想法很伟大,但现实余帝只是个夜店酒保,穿插在昏暗灯光中卖酒的跑腿,因为喝了整整一瓶进口假洋酒,昏迷倒地,再醒来后便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这家妓院里的跑堂余地。

  而此余地的名字是当年收养他的老妪取的,希望他做人做事都留有余地,不要临近高崖才知悔意。

  余帝接收了余地记忆,因缅怀那已经去世的老妪,也就仍用余地之名生活在此。

  这会,几个身穿跑堂服饰的人,走进杂院,一人手中还抛着碎银在那得意着。

  “余地,还楞在这干嘛,这些木桶里的碗碟你要是没处理完,晚上可没饭吃哦。”

  “怕是做事做傻了吧,哈哈,前几天还敢和孙管事顶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那是,做事没工钱,怎么也会有脾气,又不会讨赏钱,受罪怪不了别人,哎呀,你们看,刚掂量了一下,这碎银怕是有一两重呢,那位客人真是豪气。”

  听着这几人冷嘲热讽,余地冷眼瞟了过去,没有去搭话,当作狗在乱吠,自己总不能和一群狗腿子一般见识吧。

  前几日,是余地刚在这个世界醒来,性情在此处多有不适应,被那孙管事说了一通,就没忍住言语相激,事后他被孙管事抽了一顿,还整整饿了一天。

  再说那赏钱,不是没有客人给余地,而是其他跑堂看见余地拿了赏钱后,心生妒忌,都会告知给孙管事,将赏钱拿走,还说这钱是他该报恩的本分。

  余地听了这话,心中大大呸了一声,报恩?报个屁恩,十多年来那老妪抚养我长大,可吃过你这一粒米?

  如此糟糕的环境,醒来后的余地不是没想过跑路,是不知道跑路后去哪里,身无分文又身无长物,数理化和商务管理都不懂,就连一张寻常百姓的身份铭牌也没有,进城出城都要受阻。

  余地无奈,只好先在这里栖身,再做计较,在他心里清楚,只要一有出路,便会离开这里,绝不停留。

  几个跑堂嬉笑走开后,余地也开始忙活起来,原本他是不用做这么多,就是因为那日顶撞孙管事后,这人小心眼,一直记在心上,特意多安排活给他。

  这一忙活,直接就忙到天色快要暗下,期间不时被叫进阁楼听人使唤,又是做着拖地抹桌,又是搬着盛着脏乱的碗碟来到杂院。

  余地挺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这一天下来所做的事情让他四肢发酸,力气都快用尽,而且待会天黑,正是一天中花满楼最忙的时候,妓院行当和酒吧夜店差不多,晚上最是灯红酒绿。

  乘有个短暂歇息功夫,余地跑去一旁的饭堂,再忙再累首先也要把肚子填饱,在这花满楼过的劳累,好在不会差了跑堂的一日三餐,能将人管饱。

  进了饭堂,见着眼前桌上坐着那几个跑堂,腿脚驾着,拿着牙签在那剔牙,显是刚吃饱样子。

  余地绕过他们,在一旁拿起碗筷,打算去乘饭打菜,不过却看到应该放在架子上的饭盆菜食全都倒在地上,洒落满地都是,这一幕让他火冒三丈,向那几人喝问。

  “谁弄的?!”

  那几人眼神左右乱飘,脸上毫不在意,其中一人轻佻说道:“刚才有只野狗冲了进来,怕是饿极了,把饭菜打翻,好在哥几个手快把野狗赶跑,要不然你要和狗抢饭吃呢。”

  野狗?!老子看你们就是几条狗,真当老子是软柿子,给你们随意拿捏着玩?

  余地忙了一天活,本就是身心疲惫,好不容易到了饭点能够有餐饱食,这几个杂碎还将饭菜打翻在地,小爷今天不动手,你们以后就真把我当软脚虾。

  他将地上饭菜用碗舀起,含怒泼向几人,他们坐姿松垮,也没想过平日里木讷怕事的余地会突然动手这样来一下,都没来得及避开,被饭菜泼的满头都是。

  这几人先是一愣,然后怒目拍桌而起,口中叫喊,“余地,你有种,今天这地上饭菜你吃也得吃,不吃我们摁着你在地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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