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较量
阿沫走到最近的一片竹叶上,凑近了去看,那光点又大又亮,却又非常柔和,即便盯着看也一点都不刺眼。
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啧啧赞道:“太了不起了!上次我看到父王使了一招‘佛光普照’就把我惊到了,你这些光点最起码是他的三倍!璟华,你教我吧!我上次求了父王半天,他都不肯教我。”
那些光点就在她周围,照着她脸上的线条分外立体,光影深深浅浅,像笼了一层扑朔朦胧的美,黑亮的大眼睛里充满期待,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璟华心中一动,嘴上却仍是淡淡道:“怎么你父王不肯教你吗?”
“对啊,”说到这个,阿沫就忍不住吐槽,“他是个老顽固,总觉得女孩子就该学些缝缝补补的就行了。可我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我是要做大事的!”
“呵呵,那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阿沫想了想,认真道:“这个,太具体的其实我还没想好,我想做的事很多,也要看大家最缺什么,总之尽量多做好事呗。”
她看了看他,发现他并没有像父王那样,觉得她是异想天开、信口开河,而是微笑着看着自己,听得十分认真。
她心里高兴,得到鼓励似的继续道:“比如我现在给阴钥做个眼罩,给安娜做个轮床啊,虽然很小,但是能帮到她们,我就很高兴了。”
她顿了顿,叹口气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些还不够,我应该还能做更大的事,帮到更多的人。”
璟华微笑道:“你的想法很好,不管是谁,都要尽力帮助别人,能力有大小,但心存善念相同。佛说普度众生,也是这个意思。”
“真的?”阿沫的眼睛亮了亮,“你支持我?不觉得我是胡思乱想?”
“是啊,”璟华笑笑,“不过光凭这些可不行,”他指了指阿沫的那盏头灯,“想做大事就要有真本事,不能光靠小聪明。”
阿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解下头灯,深吸一口气。当她抬起头来,他看见她美丽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亮了,射出灼灼的光芒,意气风发。
“好!我早巴不得学些真本事,璟华,我不怕吃苦,剑法、内功、法术、机关……把你会的都教给我,阿沫什么都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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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澜最近觉得很麻烦。
不仅是他,整个军营中的兄弟都不胜其烦。
自从琛华代替璟华成了他们的主帅后,每次练兵,天后娘娘都会不远万里地从蕴秀宫跑来,坐在一边亲自督阵,一坐一天,搞得他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哼,这个三殿下可还真是深得天后的宠爱啊!
青澜冷笑,每次看到她,他就会不由自主想到璟华,想到他现在不知流落到了哪里,不知是死是活。
他看了一眼点将台,冷艳雍容的天后娘娘和她的宝贝儿子就坐在那里。两个侍从背后撑了黄袍伞盖,替他们遮阳,还有两个宫婢一左一右打着扇。
太阳依旧火辣,青澜已经带领将士练了半天的浑天七绝阵,一个个都热得汗流浃背。天后就坐在那儿,他又不方便赤膊,只能再一次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不停滴滴答答往下淌的汗。
一抬眸,正看到看台上那两个悠哉悠哉的人,琛华竟然还在磕着瓜子,禁不住怒从心起。
“三殿下!”青澜大步走向看台,施了一礼,大声道:“青澜斗胆,想请三殿下指点末将枪法!”
琛华一愣,舌尖上还含着半瓣瓜子,隔半晌才讪讪道:“将军说笑了,将军神枪无敌,我怎么会是对手?”
青澜却没有放过他,走近一步,朗声道:“殿下乃三军统帅,青澜与众将士都十分神往殿下的绝世风采,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他露出一分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身朝沙场上的将士们一挥手,天部的将士立即心领神会,十分配合地振臂高呼:“殿下!殿下!殿下!”
琛华还想找个说辞,姜懿却堪堪抬眸,不紧不慢地开口:“即是如此,琛儿就不要再推托了。母后也想看看你的武功长进得如何了。”她朝青澜笑了笑,母仪天下的雍雅,道:“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青澜的枪,名曰“暮光”。
暮光出,天地同肃。
舞动起来,若梨花一日开遍,如繁星清辉漫天,忽而肃杀,忽而暴烈,忽而如千山暮雪,忽而如大河奔涌。
攻难防,守难破,六合八荒内,一击必杀。
琛华说得对,他怎么会是对手?
他的武功只能算过得去,但毕竟不像璟华、青澜他们日夜专攻。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他是逍遥快活的三殿下,莺歌燕舞、拈花惹草他在行,这明刀明枪的实战他就只能走走过场罢了。
他已经左躲右挡,破绽百出。所有的将士们都看出来,其实百招之内,他就已经败了。青澜不过是在耍弄他,每次逼得他险象环生,却又不一招锁死,像猫戏老鼠般,给他放一口口子,留一条活路,继续陪他玩下去。
田蒙暗暗有些担心,他怕青澜不知轻重,得罪了这位娇生惯养的主帅。
青澜想替璟华出气,这他知道,可纵然手下留情,没有令琛华受伤,光像现在这样让他在三军将士面前狼狈出丑,就已经是过分了。天后还在,真的惹怒了她,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田蒙偷偷瞄了一眼点将台,却愕然发现天后的神情十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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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下面的校场上,与人拼杀。
他的衣服早已湿透,前胸后背都是大片汗渍,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随着凌冽刚猛的招式,墨发飞扬,会甩出一片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颜色,张扬着雄性的力量和美。
阿岚,他像你,也很会出汗。
他使枪的样子很漂亮,干脆利落,出手也果断。
看,他正将对方逼到无路可退。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高大,原本宽松的衣袍,因为湿了,所以紧紧黏在身上,反倒显出他紧实的轮廓线条。每一次发力,肌肉喷张,而当他站直了,又重新恢复到柔润流畅的身影。
几次见他,总觉得他修长斯文,没想到和当年的你一样,也是暗藏着猛劲儿。
姜懿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珠,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欣慰而自豪。
阿岚,阿岚,你看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很有出息?你看他的枪法多好,多半像你,也是个练武的料子。老天有眼,那么多年过去,竟然又叫我找到了他。阿岚,两千八百年了,而我竟没有带过他一天。
阿岚,原来你也离开我,也有这么久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找到他了,那么他失去母亲的那些年,那些该有的爱,我总会一点点补给他。我姜懿的儿子,自然不能受一点委屈,他应该从小被捧在手心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阿岚,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我们的儿子。你是知道的,在我心里,只有我们才是一家人,别人谁都休想取代。
看台下,青澜终于停手。他将长枪横抱于胸,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道了声:“承让!”
琛华早已经气喘吁吁,七倒八歪。
出人意外的,这位三殿下的脾气竟十分的好,至少他当场一点都没有发作,依旧是一陈不改的笑容,道:“早闻青澜将军师承三十六重天罡煞大光智罗汉,今日一见,竟是青出于蓝。败在将军手上,琛华也不算冤枉。”
他一番话举重若轻,既捧高了青澜,又给了自己台阶儿,说得彼此都有头有脸,有里有面儿,气氛端的是十分融洽。
田蒙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天后母子都是人才啊!
三殿下虽然武功不怎地,但光凭这份说辞,这份气度就不可小觑,绝不是表面上看去那般窝囊无用。
而天后,更表现得近乎反常。
儿子输得那么惨,不生气已是极为仁慈了,可她竟显得十分高兴似的,不止高兴,似乎还有一种不合常理的激动,甚至潸然落泪。
他琢磨着,下次遇到璟华殿下,还需将此事告知他知晓,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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