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你威胁我?
沈余欢略整理衣襟才拉开门,看到少年孤零零一人。
“你妈呢?没陪你来?”沈余欢打量一眼他身后。
“她不让我来了,是我自己偷偷的。”
“哦。”
回想起那日情景,女人仿佛有种被看穿后的惶恐。
心下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进来坐,最近睡得好么?”
行至咖啡机前,点开按钮,一面端量。
少年穿着黑色针织毛衣,内衬条纹的立领,浅褐色头发打着微卷儿。身材消瘦,面庞清秀,一眼看过去有点雌雄莫辨的意思。
“听你给我推荐的夜读,挺好的。”
水声缓缓覆盖杯身,沈余欢将其中一杯推至他面前,浅抿一口:“这几天有没有和你爸谈过?”
余佳摇头。
“我记得你上次说——那件事发生后,他不仅把你送进了矫正中心,还逼你...”
看着簧片**么?
余佳冷笑一声,微阂眼,浮现在前的是******。(就用*代替吧,懂得自然都懂)
自观察以来,他身上有很严重的自我怀疑,深陷在是非对错里的泥泞里,如何都拔不出来。
就像落在狮虎口中的待宰羔羊,肉体即将分崩离析。
“曾经由男人来决定女人该不该受教育,白人决定黑人能不能活下去。后来我们都认为这是荒诞的,如今却又让异性恋来决定同性恋能不能相爱。”
沈余欢身体朝前倾,嗓音柔润:“同性恋很正常。它不是病,不是罪,不是错,它享受普世价值观里所有的平等待遇。”
“不管是你爸的所作所为、还是学校同学里的冷言冷语,忽视不了那就反抗。被黑暗敲打,恰恰说明你是光明本身,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对此坚信不疑。”
余佳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黑幕被染了色,七零八落,渐渐显现出白茫茫的一片来。
“你现在和那个男孩子联系么?”
“没有。”
见他眼圈泛红,抽了纸巾替他温柔擦拭:“不是鼓励你早恋,只是想说,当下这种情形,你很需要一个拥抱来慰藉。”
“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容器,有的人可以用金钱填满,有的人可以用欲望。在我认为,最好用爱。”
从诊所到nightbreeze的路程好像十分漫长,拦了辆出租车,即便吩咐司机加油门,还是慢了、太慢了。
满世界是绚丽的彩霞,日落西山,连绵的高楼玉宇被染成桃红色,天边像燃起了熊熊烈火。
余佳此刻的心脏就要蹦跳出了胸腔。
宛若第一次在那狭小卫生间的情形。
与此不同的是,这是份怀了希冀和憧憬的心情,似鸟投林、如鲸向海。
仿佛越过千山万壑,拨开人影憧憧,一路奔向他的所在。
nightbreeze正处于热场阶段,人流不算多,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电梯上去,碾转几层楼,终于在二楼休息室门口见到了人影。
只不过依偎在身侧的,是同样制服的少年郎。
两人有说有笑,十分扎眼。
余佳心里凉了半截。
待转过身来,看到他,明显一愣,幽幽地盯了半晌,尔后,似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视线交集的刹那,竟藏匿些许淡漠。
这个场景甚是熟悉,只不过互换了角色。
高昂起来的气势骤然崩塌,只觉通身无力。余佳挎着肩胛,在他路过自己身侧的时候,抬了只干巴巴的手,攥住他袖口。
用尽全力的、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连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乞怜。
莫醒垂眸看着那只素皙的手,捏了捏眉心。
“你先去忙,我等下过来。”朝那少年温柔地敷衍完毕,转过脸来,定定地看他。
卫生间灯光亮而充足,却愈发显得人肤色惨白失色。
“找我有什么事?”语气淡漠疏离。
不由分说地冲上来,几乎是啃咬般嗜夺他唇畔的光泽。莫醒应承了一会儿,又不耐烦地一把推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
莫醒转了转脖颈,神色烦躁难安。呼吸也变得急促,像是发泄不得的苦闷。
“我想跟你在一起!”余佳直视他躲闪的双眸,急切道。
莫醒猛地推开他扑上来的身体,眼神阴戾:“你他妈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主动示好的是你,要跟我撇清关系的也是你!从头到尾,我他妈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嗯?”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有勇气去面对了,真的!”
一双哀怨的眼眸盯紧他,言语是低软的乞怜。
莫醒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水流声充斥着寂静的这一方空间。捧了水洗把脸,两手撑在洗手台上,稍稍抬额便能看见身后人可怜巴巴的神情。
“算了吧。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不想掺合你和你家里之间的事情。”
态度薄凉,拧上水龙头便走。
“莫醒!”
猛然间身后传来声暴虐的男嗓。
见身影依旧没有停顿,嗓音平稳了几分:“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救出来,现在又想撒手不管了是吗?!”
余佳竭力克制住因为情绪波动带来的轻颤,望着他逐渐消失在拐角的后脑勺,用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信不信我死在你面前?!”
莫醒迈向前的右脚止住,转过来的眸子宛若雷雨密布,脸色暗沉的可怖。
“你威胁我?”
莫醒平生最恨不得别人威胁,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瞧见他眼圈微微泛红,可那股拼死的倔强尤为突出。
冲上前照着他的半边脸颊就是暴力的一拳,余佳承受不住,踉跄倒地。
卫生间的地面干燥,强撑着抬起头看他,颧骨处瞬间红肿,唇角畔弥漫了几丝血腥。
这一拳,带着发泄的意味。
莫醒转了转手腕,恨恨地望他一眼扭头就走。
可没到门口又停下来,回眸见着他一语不发神色憋屈的可怜模样,暗自骂了一声:“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