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6章：黄牛乐队
海边，海上龙宫的璀璨灯火，明明灭灭。</p>
巨大的漂浮物，在远方倒映，低头看去，像是从海水中生长出来的水晶宫。</p>
这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景，吸引了许多人拿出手机狂拍。</p>
同样也让许多人望洋兴叹。</p>
在海滩的一角，刚刚吵完架的小情侣，有些意动，又有些不安地看着郝云帆。</p>
“你……你说的那个票，多……多少钱？”</p>
郝云帆在内心深处仔细计算了一下。</p>
湘南电视台，卖给那些粉丝们，噶韭菜的票价，大概是400多到1000多。</p>
自己这票，是摊派来的，卖太多不太好。</p>
那就……</p>
“300……，不288吧。”找个吉利数字，讨个彩头。</p>
“才288？”男生眼睛一亮，问道：“怎么付钱？你怎么把票给我？”</p>
说着就要掏手机。</p>
“等等，这不是个骗子吧。”女生轻轻拽了拽自己男朋友的衣袖。</p>
“是哦……”男生突然又警惕起来。</p>
288就能去海上龙宫，还能看到天空音乐厅升空，哪里有那么好的事？</p>
再看看郝云帆几个人，怎么看怎么可疑。</p>
也难怪他们这么担心。</p>
玩摇滚的这几个，当年为了营造自己叛逆的形象，什么纹身花臂耳钉耳环，都没少向身上整。</p>
后来上了电视，还得贴遮瑕贴，穿长袖衣服。</p>
而现在，几个人自然是不需要遮掩什么的。</p>
那气质，反正看起来就不像好人。</p>
“嗨，我骗你？我骗你干啥？伙计们，抄家伙！”郝云帆当即就恼了。</p>
“好嘞！”郝云帆一声令下，其他几个人，就大声应诺。</p>
我唱歌不太行，还写不出好歌来。</p>
这个我承认。</p>
我火不了，得靠自家老叔吃饭，这个我也承认。</p>
可是你说我骗人，那我就不开心了。</p>
我可是从十七岁，就在外面练摊卖自己专辑的，向来童受无欺！</p>
你说我唱歌不好那没问题，可你说我骗人，那我就不开心了！</p>
听到郝云帆一声大喝，那一对小情侣，吓得立刻双手护脸，差点就吓哭了。</p>
过了半晌发现自己没挨打，然后放下双手，就看到对面几个人，不知道啥时候，就变出来几把乐器。</p>
一个抱着把吉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音箱，还有两个，把手中的啤酒瓶、啤酒罐，凑到一起弄成了一套打击乐器，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起来。</p>
郝云帆抱着连在音箱上的麦克风，大声唱了起来：</p>
“长安的古城墙还在斑驳</p>
正如我想你的心还在剥落</p>
昨天晚上我去输液</p>
输的都是想你的一整夜</p>
我注射疫苗想要把你戒掉</p>
注射的是想你的每一秒</p>
如果我每说一句话就发给你一个红包</p>
你会不会还让我把你忘掉……”</p>
这是郝云帆和他们孤云乐队的代表作《首席富豪》。</p>
也是他们传唱度最高，知名度最高的一首。</p>
郝云帆虽然天赋不咋地，但是本身唱歌还可以，也愿意苦练，所以唱得确实不错。</p>
声音远远传出去，让许多在海岸边，遥望远方的海上龙宫的人，都闻声看了过来。</p>
深情唱完了一首歌，郝云帆潇洒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看向了对面的那小情侣俩。</p>
“这就是我们的歌，现在知道我们是谁了吧……你没听过？”</p>
“没……没听过……”情侣中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p>
“那我再唱一首！”</p>
五分钟之后。</p>
“还是没听过？”</p>
小情侣俩摇摇头。</p>
郝云帆有点气馁，他摆摆手道：“行吧，你们走吧。”</p>
我票不卖了！我自己去大街上请200个民工，我就不信请不来！</p>
妈蛋，288块钱，都卖不出去！</p>
“别啊，说好了的，我们买了！”小情侣里的男生却道：“来来来，我要两张……”</p>
“你不是当我们是骗子吗？”郝云帆气结。</p>
“你们唱歌不错，我觉得不会骗人，如果被你们骗了，就当支持你们的音乐梦想了，也不知道今年的放歌街头还拍不拍，你们可以去试试，我觉得你们肯定可以出道！”男生道。</p>
郝云帆想要骂人。</p>
我们已经出道好几年了，不用你瞎指路！</p>
我们到底有多可怜！</p>
发给了小情侣验证码，收了他们的两张票钱，郝云帆无意间发现，男生的手里打开了一个音乐APP，听歌识曲里面，正显示着他们的专辑封面，上面有他们几个人的照片。</p>
郝云帆：“这……”</p>
原来是对方早就已经确定他们的身份了！</p>
还在那里假惺惺说什么支持他们的音乐梦想。</p>
套路，都是套路！</p>
被郝云帆看到了，那男生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毕竟得小心一点嘛，不过，我实话实说，你别生气啊。能去海上龙宫看天空音乐厅升空的票，你卖288太便宜了……”</p>
“那你觉得该卖多少？”</p>
“888。”</p>
“啊？”郝云帆一愣。</p>
“我有很多朋友都打算去看海上龙宫呢，你还有多余的票吗？我888一张给你卖出去，你给我200块钱佣金怎么样？”</p>
“也就是说，一张票我688给你？”郝云帆道。</p>
郝云帆快速算了一下，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p>
嘶，全卖出去十多万呢，够他们走好几次穴了。</p>
像湘南电视台这种级别的当然不只这点出场费，但是这样的活儿，他们一年能有几次？</p>
“对啊，不过我们得有一个口头保证，你给我录个视频当证据，这些票保真。”看郝云帆意动，那小伙子道。</p>
郝云帆不知道这戏法怎么变的。</p>
怎么刚才从强买强卖，变成了现在商业讨论了呢？</p>
“我现在手里没这么多钱，咱们加个微信，我分批给你要票，给你多少钱，你给我多少票……”终于两个人商量好了，那男生带着女生，对郝云帆挥挥手，快步走了。</p>
那男生刚走，旁边又走过来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道：“哥们儿，卖唱呢？怎么不唱了！你们的收款二维码呢？”</p>
郝云帆一愣，卖唱？</p>
再看看自己伙伴们，看看四周不少围过来的人，几个人一个眼神交汇。</p>
行吧，唱！</p>
这边，郝云帆几个人卖起唱来，过了不到半小时，男生就叮咚叮咚转过来十好几张票的钱。</p>
郝云帆卖唱间歇，蹲在海边给他发了票过去，看着瞬间进账一万块，再看看自己卖唱这么半天，才收了几十块不到一百块，郝云帆内心也是百感交集。</p>
“原来我们不擅长当歌手，我们擅长当倒爷！”郝云帆叹口气道。</p>
“你真的擅长当倒爷吗？”他的同伴乜斜他。</p>
“嗨，原来我们什么都不擅长！”郝云帆拍大腿。</p>
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p>
“你说，刚才那小子，这么短时间，就赚了好几千块吧……”郝云帆的一个同伴，突然道。</p>
“说不定不止几千块，他说卖888，谁知道他实际上卖多少？”</p>
“对啊……”</p>
“我们为啥不自己卖呢？”</p>
“我们卖给谁？我们没有人脉吧……”</p>
几个人这么商量着，突然抬起头看去。</p>
里三层外三层的游客，把他们的卖唱摊子围得水泄不通。</p>
几个人也不是真傻，就是对音乐之外的东西，不怎么擅长，也不怎么上心。</p>
这会儿突然有了想法。</p>
毕竟，真正的做法，那个差点情场失意的小哥，已经帮他们探好路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来。</p>
他们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人丢下手中的瓶瓶罐罐，转身跑了。</p>
不多时，拿着几个大牌子回来了。</p>
“孤云乐队回馈粉丝，限量稀缺票有偿赠送。”</p>
“只需888元起，在海上龙宫看小白远飞，名额有限，赠完即止。”</p>
旁边，还有他们微博、音乐APP的首页截图和二维码。</p>
还有各种耸人听闻的头衔：</p>
“谷小白御用开场乐队；谷小白同门师兄；湘南电视台跨年演唱会压轴热场乐队；非白即黑之外，和谷小白同台次数最多的乐队……”</p>
郝云帆看着那文案，有点眼晕，问道：“你这跟谁学的？”</p>
明明是卖钱，非要写成有偿赠送，还特么的名额有限。</p>
虽然确实是有限，但是这种看起来就套路满满的文案……</p>
更别说那些让人看了脸都红的头衔了。</p>
只要限定的范围足够小，我也可以是世界第一的即视感。</p>
“嗨，我以前不打鼓的时候，在地产公司干过文案！”鼓手得意道。</p>
“咱们写歌的时候，你咋没这么努力！”郝云帆恨得牙痒痒。</p>
如果那时候你有这种功力，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在这里卖票了！</p>
早就一炮而红了！</p>
“嘿嘿……今天这不是超常发挥了吗……”</p>
“对了，那个888元起是什么意思？”</p>
“卖东西，就算是差不多的东西，也要人为分出好坏层次，不能卖同样价格……我决定888，988，1088，再来个1888……”</p>
“行了行了，你自己去弄吧，别告诉我了。”</p>
只听，郝云帆都觉得自己的乐队该改名黑心乐队了。</p>
鼓手转身去了，看他如鱼得水的样子，郝云帆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入错了行。</p>
那几个牌子，其实是简单的不干胶打印了，贴在硬纸板上的，比较简陋，但是已经够了。</p>
几个牌子摆起来之后，孤云乐队就不再说话，开始继续唱歌。</p>
只留了鼓手自己，在外面转悠着洽谈业务。</p>
天地之间，以海岸当舞台，用海上龙宫的璀璨灯光当舞台灯，唱着自己并不出色但也非常努力写的歌。</p>
郝云帆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目的。</p>
他就是在唱着，唱着。</p>
四周的人群越聚越多，他们举起手机，扫描了二维码，或者拍下他们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发在了网络上。</p>
不多时，网络上都传开了，很多人跑到微博上去求证。</p>
“这个乐队，在海上龙宫附近卖票，真的假的？可靠吗？”</p>
“这个乐队的头衔很厉害啊，是真的假的？”</p>
“什么？这个乐队的队长是郝叔的侄子？郝叔的侄子还要在外面卖唱？啊，果然是热爱音乐，热爱人生吧。”</p>
“突然想起来当初306在外面卖唱了！”</p>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家，真正的热爱音乐的人，那些流量真是……”</p>
当然也有人目光如炬：“噗，你们太搞笑了吧，他们就是在当黄牛啊……我听说湘南电视台时间太紧，而且又没有人手推销票，就干脆把票摊派了出去……”</p>
“一个乐队自己来买票，这几个家伙也真敢想。”</p>
“怎么不行了？不偷不抢……”</p>
“这么说，这些票是真的了？”</p>
孤云乐队虽然不是什么大火的乐队。</p>
但他们还真的有点知名度，微博上也有上百万的粉丝。</p>
大多是从谷小白和郝凡柏这里来的。</p>
有这些东西背书，大家也都放心了，陆续买票。</p>
甚至有人在现场，当起了黄牛之黄牛，远程买票。</p>
唱了大概半个小时，鼓手跑过来戳郝云帆：“我们卖光了，怎么办？”</p>
怎么办？</p>
“其他参加演出的，不也在发愁自己的票出不去吗？你问问他们，一张票688，帮他们卖出去，他们干不干！”</p>
“好嘞……”</p>
这一刻，孤云乐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被硬塞进去的小乐队，变成了湘南电视台跨年晚会的总黄牛票头子。</p>
人是在学习中进步的，人是都会变得黑心的。</p>
晚上十一点，郝云帆实在是唱不动了，鼓手的嗓子都哑了。</p>
四周的人，也已经少了，只剩下了几十人围着。</p>
现在的孤云乐队，已经不再是一张张卖票了，而是开始走量批发了。</p>
忙活到了凌晨一点，几个人把所有能搜刮到的票，都卖出去了。</p>
几个人都累瘫在了海边，坐在那里不想动。</p>
郝云帆打开了手机，突然眼睛直了。</p>
“咦，我没看错吧。”</p>
“不是吧，我们上热搜了？”</p>
“还不是一个热搜！”</p>
“天哪，真的！我们上次上热搜是啥时候？”</p>
“做梦的时候。”</p>
“你确定我们现在不是在做梦？”</p>
一晚上的时间，孤云乐队真的出名了。</p>
热搜上，关于他们的话题，就有三个。</p>
“我们该不会火了吧。”郝云帆问道：“票呢？票卖出去多少？”</p>
票也是卖出去了几千张。</p>
加上票价，相当于开了几十场小规模巡演。</p>
这一瞬间，郝云帆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动摇。</p>
“我去，这一晚上赚的钱，快比我们之前那么多年赚的都多了……”</p>
“我们以后，干脆别干乐队了，专职去卖票去吧。”</p>
“成立一个票务公司？”</p>
“好想法！”</p>
过了一会儿。</p>
“不然我们还是继续唱歌吧。”</p>
“唱歌又不影响卖票。”</p>
“对，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p>
第二天，他们发现什么出名之类的，都是假的，是虚幻的泡沫。</p>
到了哪里，他们自我介绍。</p>
“我们是孤云乐队的。”</p>
“没听过。”</p>
“黄牛乐队。”</p>
“哦，久仰！久仰大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