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芥洞长歌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赵伯叫道:“诸位小心坐好了!”他却稳如泰山,一手掌舵,一手不断地以掌风虚击水面――小船就是靠着这股冲力不断前行,不过因为是逆流逆风,所以驶得甚慢,速度还不如常人在平地上慢跑。※%,这位赵伯虽然打不过秦征,但有这份掌力,放在武林中却也是一位高手。
秦征问道:“这可要走多久?”月季儿道:“大概要走两天两夜吧,不要紧,我们船里有口粮,支撑得到那会。”秦征看赵伯正在运功击水,又觉得入洞时笼罩来的那灵场已经消失,便问:“现在可以运真气了吧?”
月季儿道:“可以啊,张大哥要做什么吗?”
秦征轻轻一笑,道:“我想施展个道法,让船驶得快一点,不过我一个人忙活太没意思,最好是有人给助助威,提提气势。季儿妹妹,你再给我们唱首曲儿吧。”月季儿微现羞涩,却也不好拒绝,低声说:“张大哥要我唱什么?”秦征道:“唱个大风起兮云飞扬如何?”
月季儿还没说话,陆叶儿噗哧一声嘲笑起来:“叫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儿唱大风歌?你这人懂不懂点乐理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秦征笑道:“那倒也是,好,那我自己来唱。”拍了雷炎肩膀一下说:“小子,跟我一起唱吧。”
雷炎那晚在群雄包围之中尽显豪气,这时看了月季儿一眼,却忸怩起来,道:“我唱歌声音太粗,而且老是跑调,月姐姐会笑话我的。”
秦征哈哈笑道:“没用的家伙,听我的!”就吼道:“大风起兮――云飞扬!云飞扬啊云飞扬!云飞扬啊云飞扬――”唱得难听之极,单论此歌,与青琴子的琴音实在是不相上下。
只唱了两句,便被陆叶儿薄嗔打断:“你鬼吼什么!汉高祖一曲好好的大风歌,被你唱成鬼叫了!”
月季儿也抿嘴低笑,心想:“这位张大哥虽是我的知音,自己唱起歌来却好难听。”
若是沈莫怀在此,秦征多半会有几分羞愧之意,但在陆叶儿面前却好像故意要气她一般,不管陆叶儿的吵骂,半点愧意也没有,他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既没什么变化,更谈不上动听,陆叶儿是名门出身,钟鸣鼎食,对音乐十分讲究,听到这样难听的歌声,就像吃了极为难吃的食物会恶心一般,捂住了耳朵心想:“要不是我功力未复,一剑就把他劈下去!”
她瞪了秦征一眼,却见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陆叶儿不由得一怔,想起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心道:“我为什么要恼他?他吼任他吼,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脸上忽然一热,暗道:“哎哟,不好,我的这些心思,可别让思儿知道了,要是被她知道,回头还不得被她羞死?唉,最近的心情,都被秦征这小子扰乱了。”
雷炎突然道:“要是这么吼,那我也能唱。”秦征笑道:“那就一起唱吧。”说完自己就开始吼。
雷炎笑了笑,也跟着引吭高歌,他是少年家,想象力丰富,既唱大风歌,便在内心将自己代入为汉高祖,将那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唱将出来,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概。
秦征被他这豪情带动,击掌而和,雷炎将那“扬”字拖得长了,久久不歇,陆叶儿忽觉周围气流有异,暗加体察,觉得这个山洞的风势竟被一股力量牵动了起来,而漩涡的核心就是秦征!
原来秦征和雷炎两人合唱,就是要激发一股雄壮的气势,秦征借着这股气势接洽洞中流转的灵力,竟将风水之势牵动起来。
云笈派神功的立基原理是“天人感应”,种种要义皆是追求以身心师法自然、融入自然,进而牵引天地之气,最后乃至控制自然、逆转天地!秦征三年前练成的“御风飞行”之术就是对风力、风势、风流的掌控,三年前他只能利用风势飞行,三年过去,他的功力更进一层,这时要他携带整艘渔船凌空而起尚不能够,但牵引风势,激荡渔船,竟让渔船乘风破浪、急速前进起来,那赵伯又惊又喜,心想:“正一宗的玄术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便收了掌力,专心掌舵。
雷炎对秦征也是佩服不已,他虽然很少当众唱歌,但这时整个人放开了,竟喧宾夺主,不再顾秦征,站到船头高歌起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守――四――方――”
如果不以广陵派的高标准来衡量的话,雷炎其实也有几分唱歌的天赋,这时胆子放大以后就越唱越顺,越唱越好,陆叶儿心道:“这个小弟弟唱的,才算有几分样子。”便以手作节拍相和,她的音乐修养不是刻意学来,而是自幼耳濡目染,自然而成,月季儿于乐道有入骨的偏好,见陆叶儿节拍拍得如此准确手势却又显得随意自然,正是深合聆乐之三味,心中一喜,暗想:“常听师父、师兄说衣冠南渡,华夏风流尽在东南,果然不错。张大哥固是我的知音,张姐姐也是深通乐道之人。”
秦征亦有感触:“这个丑八怪人虽长得难看,可却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可惜她实在长得太丑,要不然定是举世罕见的绝代佳人……”
蓦地想起海市蜃楼里的那个美丽少女来,竟然痴痴地想:“若是她们俩合二为一……”随即又暗自摇头:“天下无十全十美之事,若是她们合二为一,如斯容颜又如斯才情,只怕造化也容不得她了。”便不再歌唱,专心控风。
雷炎本来还有些担心月季儿的看法,此刻得到陆叶儿的节拍之和,仿佛受到了鼓励,越唱越是得心,唱到“猛士守四方”,似乎想起了什么,歌境忽由高昂变成长痛,歌词亦变:
猛士――猛士――
猛士猛士今何处?
四方不守戎狄入!
高祖长歌久不作,
故园沦为五胡土!
胡儿哪晓德与法?
摄政治国任喜怒!
胡人杀汉免刑责,
汉人伤胡受屠戮!
尸积成山血漂杵,
头挂城墙肠盘树!
万里兽行人踪灭,
千里江山曝白骨!
黄河南北无鸡鸣,
长安洛阳存几户?
……
魏晋之际,五言盛行,七言尚属俗调,虽有曹丕开风气之先,但还是未被文坛普遍承认,没能正式登大雅之堂。雷炎所唱这首歌却以七言为主,他年纪幼小,但歌词中自有一股悲切激怒之情怀,连秦征都听得呆了。
他从少年开始随父亲辗转大江南北,雷炎歌词中所描述的江北汉人的惨景,他都曾亲眼目睹,这时听得雷炎高歌,幼时经历的景象又历历晃过:树丫上挂满了上吊自杀的汉家妇孺,城墙上吊着汉家男儿的头颅,起事反抗的汉家义军,尸体或被弃之荒野,或扒皮凌迟,做成尸观以恐吓百姓!这时闻歌忆昔,心中便自然而然地涌起一股对胡人的恨意!
月季儿得高人传授,于乐理上的领悟、于音乐上的修养都非雷炎所能比拟,但这时却听得怔了,心道:“原来阿炎唱歌也很不错啊,他这歌我是无论如何唱不出来的,若是师父还在世,听到他这歌声,定要忍不住起而呼应。”
陆叶儿亦听得情动,心道:“中原沦陷已久,除了那些只知道清谈不顾百姓死活的名流,华夏子民,有谁不怜江北汉人朝不保夕?有谁不思驱逐五胡、规复故土?”又想:“不过也真奇怪,雷炎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就算惊才绝艳,出口成章,又哪里来这等情怀感慨?”
秦征却大叫道:“唱得好!唱得好!”因雷炎是孙宗乙的徒弟,秦征对他本来颇有芥蒂,这时听了他这唱词却生了三分好感。一赞之后,猛地想起此次入桃源是有意和宗极门为难,心里隐隐不安起来:“虽然这次我要坏宗极门的事,但我要是帮氐人破了桃源,岂非助胡杀汉?数典忘祖?”心念为家国二事纠结,外界风势便为之稍乱。
道家的“天人感应”之学讲究的是精神与真气合、真气与天地合,所以刚才秦征要发动大御风之术,便需先大歌“长风”以酝酿情绪,再以真气向天地自然传达他的情感,男儿腔中需有发愤之气,才能令风云为我变色!
此际他的心情被雷炎的词意影响,悲壮之情形之于外,悲壮之中又藏有踌躇,周围风声水势竟也为之一变!狭窄的山洞中风势螺旋,激荡得小舟如箭射出,赵伯连叫:“不用那么快!风太大了,风太大了!”但在大风之中哪里有人听他的?再说秦征体内的真气与洞中风势连成一体,情感一发,天地之气一受感应而作怒风,也就不是秦征想收拾就能马上收拾的了!山洞中飓旋狂卷,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