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杀手赵景
“主上。”前来复命的人看起来二十七八,竖起的长发有几分凌乱,他眼神迷离,仿佛对万物都不上心。
“复骨丹呢?”
“还未炼制完成。”
“阿柒,”赤予直起身子,带着些危险的说:“你将我当作了什么?”
这人立马跪下,“主上,复骨丹的确尚未练成。”
“我且问你,这复骨丹炼来何用?”
“旨在复人容貌。”
“好,那你此时炼出的丹药可否做到。”
“可以。”
“既然可以,便是炼成了。”
“但主上……”
“够了,”赤予一挑眸,示意这人不要再说下去,“你已经欺瞒过我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主上恕罪。”
“把这东西给李明允。”
“什么?”
赤予脸上泛起了难得的笑意,“他这三年来不是日日来求药进香吗?若不了了他的心愿,我心何安?”
见阿柒未回应,赤予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不对?”
“属下不敢。”
“既然做了错事就总得得到惩罚,这道理都是一样的。”
“可是主上,您明明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赤予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既然我没有这机会,为何要给他人这机会,这样岂不是太无公允了吗?”
阿柒低头,只好应了声‘遵命’。
四更天,宸国渝州镇。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一点都不像四月,倒是像极了夏末。
张家宅院里寂静如斯,不绝的血水顺着园中小渠潺潺而下,最后聚在了堂前的鱼池中,水波涟漪下,连那几尾红色锦鲤也不见了踪影。此时,这宅邸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尸首,除却几个护院其他大多是妇孺幼子。
站在阶上的男子着了一身黑衣,他刃上的血痕已被洗尽,纵然被这春日的雨水淋透他也还是身板直挺的,好像一把将要出鞘的戾剑。只是这人脸上戴了半边面具,看不出他是什么长相。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张家三十五口连同婢子奴仆都被杀尽,光剩下他要寻找的那一个人。
“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眼前的女人身怀六甲,看她的肚子像是不日就快生产。她显然是极度恐惧,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
“你要我的命可以,但求你放过这孩子,等我生了这孩子一定跟你回去见大人任他处置,求你……求你了!”
女人环抱着他的右腿苦苦哀求着着,而男人却不为所动,手起刀落下便是一剑封喉。看着女子咽气他才举剑划开了她隆起的小腹,生生的取出了女子肚中那尚不足月的婴儿。
没想到还是个男孩,这小家伙浑身的皮肉都侵满了羊水,显然还没长足斤两,这下离了母体也活不了几时了。男人看着那孩子还未睁开的眼睛,他冷然的神情中似有一丝触动,可很快他就割断了这婴孩的脐带将其收入怀中。
苏一人去了乌有殿,知道后孟青阙气恼非常,临行时重谨让他这做师兄的照顾他们两个后辈,但现在越千泷不见了,紧接着苏也不见了,还连个招呼也不打,简直不把他这师兄放在眼里。
“那个城主在想些什么,我们明明三个人一起来的为什么单单给了苏帖子。”
素灵犀在一边不言语,但她脸色沉重,显然心情不好。
“这个李明允也是,一大早不见人了,当我们是守屋子的吗?”
“他说了要出城一趟。”
“就这时候他还出城,昨天附近还有血案呢,他就不怕不安全?”
“血案,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听说吗?”孟青阙忽而认真的说道:“昨天晚上丰都十里开外的渝州镇上发生了一起大案,一家老小十多口人都被杀了,甚至连那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剖了出来,场面极为惨烈,大家都说是她夫家雇了杀手来报复的。”
“对未足月的孩子也这么残忍?”
“是啊。”
“是什么人下的手?”
“不知道,不过,早上打听的时候大家都说整件事的由头就是这孩子,那家怀孕的妇人本来是人家的妾室,在府中跟人珠胎暗结才有了肚中的孩子。因为夫家在宸国势大,他们害怕才不得不跟着情郎跑来这偏远荒凉的渝州镇,没想到啊,还是没逃过这一死劫。”
“你没事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闲着无聊才去打听啊,千泷没消息,苏也没消息,不去打听难道坐在这里干等吗?”
听到这烦闷处素灵犀方一口喝完了杯中茶水。
“是你带阿跟越千泷回太华山的?”
“不光是我,还有我师父和师叔。”
“这几个月来,他们都在太华山发生了些什么?”
孟青阙瞥了瞥这人,“怎么,你有兴趣?”
“你说是不说?”
“说说说,反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正好找发时间。”
两人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久,可到关城门时李明允也没回来。
他已经等了大半夜,直到快破晓了,李明允才听得屋中一点动静。
“小景”尽管窗外大雨如注,可依旧没能洗去那人身上的血腥味,李明允起身正看到赵景没在黑暗中的身影,问道:“小景,你去了哪里?”
“接了一单生意。”青年声音喑哑,像是故意说给李明允听的:“雇主让我灭了城外张家满门,再剖出那贱人腹中的孩子给他送过去。”
“剖出腹中的婴儿……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狠心?”赵景语声一扬,满满都是嘲讽:“若比之你李明允,我这一点狠心又算得上什么,何况那女人不守妇德与人私通,她跟那孽障本就该死。”
“那你何苦要杀他张家满门?”
“他们三十多人的性命居然值百金,这笔生意实在划算,我为什么不做?”
“人之性命只有一次,你怎可拿金银来衡量?”
“怎可拿金银来衡量?”赵景声音中斗起了满腔的怒气:“当年在赤厉我们二人的性命连一块羊皮都比不过,他人可以这样作践,我为什么就不能这样比拟!”
李明允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问:“小景,是不是只要出得起价,你就什么人都可以杀?”
“不,”赵景抬头,看着那人纱幔后的影子说道:“李明允,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杀你的。”
“小景,你难道就这么记恨我?”
“你当年未能信守承诺依约赶来,对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难道我不应该吗?你如果能守住了承诺,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小景,当年在关外的时候我真是有难言之隐,我当没能赴约是因为……”
“够了!你不必多说。”见李明允还要辩解,赵景赫然打断道:“那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可是我……”
“我说了闭嘴!”
屋中寒光一过,隔在二人之间的幔帐就被割裂开来。
李明允看着着那人,目光直扫赵景脖颈和锁骨处露出的伤痕,很明显,那是被火灼烧后的痕迹。人道是窥得一角不见山林,李明允真不知被这人衣袍所掩盖的,到底是一具残败成怎样的身体。
“如果,我能让你变回以前那个赵景呢?”李明允语声恳切,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哀求:“如果我能治好你呢?你能不能就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你还能不能再变回那个有血有肉,能哭能笑的赵景!”
赵景凝视了李明允一会儿,像是在享受他脸上备受苦楚的神情,说:“如果那一切都不曾发生,我又怎么会看清你,又怎么会看清我自己?”
“我不明白,小景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必明白,就把它当疯话吧。”
赵景说完便走向了后院,独留下了李明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