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四章、玉

  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世上,不过一个九龙宝玺而已,若是出现了两个,那世人自然是真假难辨的,可若是世上那两个九龙宝玺只出现一个的话,那一个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它必然就只能是真的。

  秦筝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他三月未上朝,并非只是坐以待毙,只让左项英去到处寻找九龙宝玺而已——左项英如今几乎要掘地三尺了,可仍旧是找不到九龙宝玺一丝踪迹……想来这九龙宝玺必然是被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或是真的如秦筝所想,被人带出了皇宫。

  ——无论是哪一种,秦筝如今都是不甚在意了。

  ——他已经命人去打造了一个九龙宝玺,那几乎以假乱真的九龙宝玺,如今正放在御书房中。

  原来御书房里装九龙宝玺的盒子乃是空空如也的,如今终于是填上了东西,也算是功德圆满。

  ——只是假的,终归是假的,若是有一日正主出现……

  太后心中仍旧是担忧的。

  可仿佛看出了太后心中忧虑,秦筝这般问话道:“母后,若是有一个衣衫褴褛、面色污秽的乞丐带着一块宝玉来卖给你,你会买吗?”

  太后不知秦筝为何如此问话,可却也依旧回答道:“玉虽是好玉,只是此人外表不善,这玉许是偷来的,抢来我,我便是心中喜欢那个玉,我也是大约不敢买的。”

  “哪怕这个玉真是价值连城的好玉?”秦筝这般问话道。

  “哪怕这个玉真是价值连城的好玉!”太后这般回答道。

  秦筝听完,哈哈大笑,俊朗的脸上满是笑容,半分看不出刚刚的担忧与阴霾,他又接着说:“若是有一个衣着光鲜,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几十个仆人的有名商人来向你兜售此玉呢?母后又会做何种动作?”

  “玉是一样的玉?”太后问话道。

  “玉是一样的玉。”秦筝回答道。

  “那我自然是会欣然接受的。”太后说。

  “为何?”秦筝问。

  “他有这样大的排场——衣着光鲜,又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几十个仆人,断然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手中拿着这样的玉,自然是好玉——这玉,不会是偷来的,也不会是抢来的,我自然会信他,会买下这玉了。”太后这般回答道。

  “是了,你说的不错,说的一点也没错——天下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可若是我告诉你,那商人手中的玉,乃是假的,你信吗?”秦筝突然走到太后面前,这般问话到。

  太后猛地看到秦筝走到自己的面前,便是一愣,可又听到秦筝的问话,更是有些觉得奇怪,她便回答道:“我自然是不信的。”

  “为何?”秦筝这般问道。

  “因为……因为他不像是会售卖假玉的人……”迟疑了许久之后,太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了……不信……因为一个有地位有权势的人,是不屑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若是一个有名望的商人真的兜售了一块假玉,那他过往所有的所有声誉,都会因此事而一扫而空——往后没有人会再信他,也没有人再会买他的东西——为了自己的信誉,他断然不会如此。”秦筝这般说道,“你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信他的。”

  “可那乞丐手里拿的玉是真的,为何你却不信他了呢?”秦筝又问。

  “因为他不像是一个会拥有这种玉的人……”

  太后尚未说完,秦筝便接下去说道:“是了,一个拥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的人,必然不会落魄成这个样子,他可以是一个农民,可以是一个猎户,可以是一个小贩,你也许都会信这块玉是真的,可他偏偏是一个乞丐,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却有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这岂不是让人怀疑吗?”

  太后点点头。

  “所以太后,你何必要怕呢?”秦筝这般反问道。

  太后略是有些不明就以,可看秦筝这幅模样,也是大约明白了。

  “是了,哪怕这真的九龙宝玺落在了乱臣贼子手中,他们拿了出来,也不过是仿佛这故事里的乞丐一样,不被人相信的——因为他们不配——没有皇族血统的人如今拿着九龙宝玺,这岂不是一个笑话吗?真正的九龙宝玺理所应当是在我这个帝君手中的,是落在他们旨意上的那一枚,而非在他们手中的那个‘假货’……”秦筝这般说道。

  “假的若是变成了真的,那真的,就变成了假的……”太后这般喃喃自语道。

  “是了,这个,也是父皇教我的。”秦筝点着自己传位圣旨上的那枚红色印记,这般说道:“这份旨意,本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上面哪怕有父皇笔记,有父皇御批,可上面无九龙宝玺之印,也是毫无用处的。”

  可上面有九龙宝玺的印子——虽然是一个假的印子,可却顺利地让秦筝得到了皇位。

  “欠的,总是要还的。不在这处还,也会在那处还……”秦筝这般喃喃自语道。

  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他并未说清楚,可太后看着秦筝的样子,心里却极是痛的——是了,过往,她不珍惜秦筝,不爱惜秦筝,可如今,她想要捡起一个做母亲的本分,却是连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欠的,总是要还的。不在这处还,也会在那处还……

  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太后看着秦筝这般样子,竟是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她一向是坚强如斯的女人,极少流泪,可如今竟是这样哭了。

  她擦拭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泪水……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秦筝送了出去。

  两人之间看似恭顺,可实则,终究是有了一道深深的沟渠。

  ——太后心中苦着……累着……

  却也不妨碍大赤最寒冷的季节终于过去了……待到树枝上终于抽出第一片绿色的叶子的时候……大赤的春天,终于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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