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杜先生的酒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的这个村子甚是诡异，还是小心一点，日后看紧那两个丫头，再吓出个好歹那可有人要心疼了。”玟雪说白了就对事关小皖的事情上心，其他的还真就不怎么在意，诡异的地方就不让她们去了，什么恶鬼修罗，只要不来招惹他们那便无关紧要，况且时隔多年，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也犯不上费那些心思。
“是谁说要来看看的？”叶墨玄不满的反击着。
“有没有危险，看看总是应该的！”玟雪挑眉说到，许是跟叶墨玄一起待的久了，性子倒也没那么拘谨了，虽然他在小皖面前总还要摆出一副端正长辈的模样，但在朋友面前就不必时时端正了。
“哦，那现在可看好了？”
其实叶墨玄的性子也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不能跟活人时候比，但跟他在鬼界时那副冰冷凶残的模样相比，还真是好的不止一星半点，至少玟雪偶尔开开玩笑，他也会搭理个一两句了。
“差不多，至少目前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那两个丫头别再好奇心泛滥，那就谢天谢地了！”玟雪感慨道。
“此言差矣，明明是林弯弯好奇心泛滥，你应该重点把她看好！”叶墨玄一针见血的说到。
“我知道，我说的就是她，只是她们俩如影随形，你觉得能丢下谁？”玟雪似是无奈的说？
“你是她师父，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叶墨玄说。
“是啊，习惯了！她要不这样，我还真会不习惯呢！”玟雪笑了笑，倒也不把这个废弃村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既然这里没什么影响，两个人便回村子去了，看看日头，两个丫头差不多要放学了，没什么事情比日日看到她们更重要了，至少玟雪是这么认为的。
虽说林弯弯心里多少对神仙哥哥有些怨气，但相比这几日的担忧，能够再次见到他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再加上她这一哄就好的性子，这些小小的不愉快也就很快过去了。
“神仙哥哥，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快黑了，林弯弯是时候要回家去了，可临走之前她却变得担忧起来。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林弯弯怀抱希望，小心翼翼的问着。
这几日的时间，林弯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与神仙哥哥的差别，他可以想来就来，而自己只能困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辞而别，自己恐怕真的再也寻不到他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至少别让她对他一无所知。
“为难的话…就算了…”林弯弯看玟雪迟疑的模样，心中虽然失落，但也不想见他为难。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这个村子的话，请你不要不辞而别，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就算是离开，我也希望是我送你远去…”林弯弯苦涩的说着，不禁眼眶泛酸，可这会儿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鼻子，把头低的很深。
该说的话，能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出来，可神仙哥哥只是沉默着，并未给她任何答复。
可能，真的让他为难了吧！
林弯弯这样想着，还是应该快些回家去，免得两个人都不自在。
“我先回去了，不然娘亲和姐姐该担心了…”林弯弯勉强扯着嘴角对玟雪说到，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只想着快些离开。
原来，想他寻他是一回事，真正站在他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玟雪…”
正当林弯弯着急忙慌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的温柔声音，让她不自觉的愣在了原地。
“我的名字…玟雪…”
哪是什么为难，哪有什么高冷，不过是玟雪觉得害羞罢了。
情之一字，最是难以琢磨，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绪不宁，天翻地覆，可同样也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融化冰山，春意盎然。
林弯弯呆呆的看向玟雪，仿佛置身于梦中一般，那个人目光深情的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像是不容亵渎的仙人，更像是心头那至深的信仰。
林弯弯笑了起来，她虽笑着，可眼中满是泪水。
就这样吧，这样挺好的，至少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至少他还会对自己笑。
林弯弯抹了把眼泪，大咧咧的对玟雪说到。
“知道了，玟雪哥哥，我该回家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林弯弯不露痕迹的掩饰着内心的忧伤，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都说女儿家的心思难猜，可谁的心思又不难猜呢！
自那日起，林弯弯虽然依旧时常来寻玟雪，说一说又学了什么新的知识，吐槽一下家长里短的闲事说说笑笑。但玟雪却发现，弯弯有时会不自觉的发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神色中还带有一丝丝的伤感。玟雪问过她，可她总有一大堆的理由，不是今日没睡好，就是娘亲骂人了，就是不敢正视于他。
“你觉不觉得，小皖最近有些奇怪？”玟雪不得其解的问着。
“怎么了？”叶墨玄说。
“不知道，总觉得她像是有些躲我的感觉。”玟雪叹着气说。
“躲你？我可没觉得她躲你，每次下学就属她跑的最快。”叶墨玄好笑的说。
玟雪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这会子倒是来看自己笑话了，也不看看他自己在林梦梦面前的样子。
明明施了隐身术凡人是看不见的，每每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只要人家的眼神看过来就紧张的不像话，好歹也是昔日的鬼界霸主，怂成这副模样也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前些日子，我看到两个丫头在一起嘀嘀咕咕，便听了一下，原来是林九娘快过生辰了，她们在一起商量着该给娘亲准备什么礼物的好。”叶墨玄咳嗽了两声说到。
“是嘛，那她们有什么好办法？”玟雪感兴趣的问到，对于这位林九娘，他二人都是心有敬畏的，毕竟家人带给两个丫头的温暖是不可代替的。
“阿栖原本打算给九娘绣一条花开富贵的手帕，让小皖绣一个福禄寿的荷包，寓意好且实用。”叶墨玄说。
“阿栖姑娘的手艺我相信，可这小皖怕是…”玟雪欲言又止的笑言。
“想也知道，小皖拒绝了。”叶墨玄继续说到。
“阿栖知道小皖不喜欢这些，所以她的意思是帮她一起绣了，到时候说是小皖送给娘亲的，这样娘亲也高兴啊！”
“可那就算不得是小皖的心意了。”玟雪说。
“嗯，她也是这么说的。”叶墨玄说。
“所以，她有别的想法？”玟雪好奇的问到。
“应该有，可她没说。”叶墨玄老实的回答到，这丫头可比阿栖鬼多了，有一些古灵精怪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玟雪看了看正在用功读书的林弯弯，感觉这段时间这丫头对学习上心了许多，虽然下学的确跑的很快，但近来先生对她的评价好了很多，倒是有些不太像她。
果不其然，下学之后林弯弯又是第一个冲出了学堂，可她却不是急着去见玟雪。
“原来她不是去寻你啊！”叶墨玄见林弯弯在山上待了好一会儿，并未去寻玟雪，而是拾了越多柴火往山下走去。
“不应该啊，林九娘从来都不让她们做这些事的。”叶墨玄纳闷的说。
“去看看吧。”玟雪说着便跟了上去。
只见林弯弯拖着一大摞柴火费力的向前走着，好在村子不大，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这是杜先生家。”叶墨玄看了看这前这个略显简陋的茅草屋说到。
杜先生虽然在林家村教书多年，但他除了去私塾教学，私底下几乎不与村民们往来，连住所都不愿意临近。再加上杜先生并不是个看中钱财之人，仅有的那些收入也都用在了私塾上，所以居住的房屋是这般模样倒也不奇怪。
林弯弯推开院子的门，精疲力尽的将这一大摞柴火整齐的放在了角落处，随后气喘吁吁的扶着墙歇一会儿。
见林弯弯没什么大碍，玟雪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这个看起来略显破旧的茅草屋，其实还是十分整洁的，院子里的桌椅摆放整齐，开辟出的一小块菜地也是井然有序，想是时常有人打理。
“先生…先生！”
林弯弯歇够了，便扯着嗓子大声的喊着。
屋里人听见响声，便有条不紊的走了出来，也不管一旁累成狗的林弯弯，径直走到柴火堆旁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二十捆柴火刚刚好。”杜先生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年轻就是好啊！”先生这才回头看了看一旁的林弯弯，此时的她要比平时都要顺眼。
“足足二十捆，保质保量！”林弯弯略显得意的说着，这些日子她为了这些柴火可是没少费功夫，眼看冬天就快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柴火好过寒冬，而这拾柴火也是有讲究的，什么柴易燃，什么柴持久，什么柴燃烧可散发香气…，若不是这次答应了杜先生，要给他拾二十捆上好的柴火，林弯弯还真不知道这拾个柴火还有这么多门道。
“既然你说到做到，答应给你的东西，自然是跑不了，等着，我取给你！”先生喜笑颜开的回到屋子里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黑漆漆的坛子出来了。
“呐，给你的！”杜先生费力的将坛子放在桌上，许是刚刚搬坛子吃力了些，这会儿正扶着老腰皱眉呢！
“先生，您没事吧？”林弯弯还是头一回见先生自己搬东西，早知道自己就去屋里帮他搬了，要是先生扭了腰，自己可就罪过了。
“没事，没事，好久没活动了，有点不习惯，没事的…”先生摆摆手说到，区区一个酒坛子，无伤大雅。
“真的没事？”林弯弯担忧的说。
“无碍，这是答应给你的酒，你快拿回去吧，找个阴凉的地方放着，能存放很久的。”先生仔细的交代着。
“你回去可别说是从我这儿拿的，我可不想有第二个人再来烦我，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不过先生平日里还是少喝酒的好，不然就算我没发现，迟早别人也会发现的。”林弯弯喜滋滋的抱着那个酒坛子，如获珍宝般的盯着坛子来回打量。
“先生，这个酒真的那么好吗？”林弯弯好奇的问着。
“费话，凡文人墨客无不爱酒，书中有天地，这酒中更是有另一番天地，古往今来与酒相关的诗文比比皆是，你说这酒是不是好东西。”杜先生说起酒来头头是道，其神采与平日里教书还真是不太相同，看似真的对这酒颇有情感。
“是嘛，可是我们村子里也有酒啊，林五叔家酿的酒全村人都喝的！”林弯弯说。
“他那也叫酿酒，浑浊不堪且辛辣呛人，我从没见过如此难以下咽的烈酒！”提起这一点，杜先生就感觉来气，若说他平生有什么乐趣，除了教书育人那便是品尝美酒了。
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除了村子仅有的一户人家会酿酒，且这酒还是如此粗糙劣质，杜先生再也喝不到往日的那些个好酒，很是苦恼了一番。
为此，先生特意借着买酒的由头，去到林五叔家学习了一番酿酒的方法，之后便自己开始试着酿酒。起初酿出来的酒着实不怎么样，后来经过杜先生的不断尝试改进，慢慢这酒也就酿的有模有样了。
“可是先生，既然您这酒比林五叔酿的好，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那样的话先生也可以多一些收入，岂不是很好。”林弯弯关心的问着，若不是这些日子时常往先生这儿跑，她还真不知道先生一个人的日子过得甚是清苦。
“我虽不能说视钱财如粪土，但我却真的不需要太多，能够教书育人，有片瓦遮头，还有美酒作乐，于愿足矣。”文人自有文人的风骨，至少在林弯弯眼中，先生正是这样。
“所以啊，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喜欢清净，人多了太闹腾，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先生再一次下了逐客令，虽还未发脾气，但林弯弯还是十分乖巧的抱起坛子走了，毕竟惹先生生气还是很不明智的。
“原来她这段时间是来给杜先生干活换酒了啊！”叶墨玄了然到。
“想必是给林九娘的贺礼了。”玟雪说着，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一直以来小皖都是这么重情重义，更何况是生她养她的娘亲。
“对了玟雪，我记得当年在雾峰山的时候，你不是也喜欢酿酒的嘛！”叶墨玄说。
“确实如此，可你是如何知晓的，我从未说过啊！”玟雪疑惑到。
“皖姑娘说的啊！”叶墨玄说。
“小皖？”
“是啊，当时皖姑娘带我上山的时候随口说的，她说她师父喜欢喝酒，更会自己酿酒，很是乐在其中。”叶墨玄继续说到。
“不过啊，她说她自己品不来这酒的滋味，不能陪你把酒言欢，所以她只能多摘些果子来帮你酿酒。”
说来叶墨玄与这师徒二人的缘分还真是不浅，现在想来在林家村的这些年来，从未见过玟雪喝酒，更别提酿酒了。
“以前酿酒，说白了更多的是一个念想，那些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们，总会留下些什么，酿酒就是他们教会我的东西，现在那些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喝不喝酒又有什么重要。”玟雪浅笑着说，心里感觉暖暖的。
“是啊，你觉得没什么，可人皖姑娘可是上了心的，说来，倒是你开窍的晚啊！”叶墨玄打趣到，难得有机会取笑他一番，甚是有趣。
“是吗？彼此彼此！”玟雪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径直跟上林弯弯脚步，护送她回家去了。
叶墨玄没再跟着，反倒是走进了杜先生的屋子里。同是读书人，叶墨玄对这个清高孤傲的教书先生还是挺感兴趣的，虽然他的文采并无出众，但他能够留在这个一穷二白的村子任教几十年，还真是令人佩服。
这屋子里面和屋外面还真是没什么区别，屋内陈设极简，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就只有角落里放的几坛子酒，看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如此清贫的教书先生，倒让人生出几分敬意。
“吵闹了数十日，现在算是安静下来喽…”只见先生站在窗户旁幽幽的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到。
随后，杜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从窗户下放着的矮柜中拿出了一个盒子。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上面的漆也都掉的差不多了。
先生十分爱惜的摩挲着那个盒子，想必那里面一定装着先生珍视之物吧。叶墨玄正这样想着，先生便轻轻打开了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