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啼鸣

  “既是已经要到了,赵涵,收拾收拾下车。”别说是整个人被颠得浑身酸软,就是耐性华也没能剩多少。

  他现在一合眼,脑海中一幕幕翻涌上来的就全部是许七过去对他的教导,还有……被里正折磨的惨象。

  “哎?”许临夏知道这一路对于华来说只能是煎熬,可没有料到的却是,其人会半路给他搞了这么一出:“华大夫,还没到呢!”

  赵涵紧随其后,闻言才欠身对着许临夏抱歉了几声,可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儿都不犹豫。如今的他出了京都,可实实在在地成了华的跟班:“许大人对不住了,华大夫应该也只是想下去勘察勘察地形而已。”

  勘察地形?这又不是两军交战,有什么好探的。许临夏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着下了被强行半途停下的马车。

  “大人,这……”车夫仍旧懵懵懂懂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无妨,你且在这里候着便是。”许临夏弯腰也跳下了马车,双眼微眯着打探起了四周:“奇怪。”

  难怪说他们沿着这条路走了多时都不到六福村,这路上似乎有异:“阿四阿七!”

  “大人!”二人这才拉着手中的缰绳从后面的马上下来。

  “这路,是不是走错了?”许临夏分明记得,当时也是沿着东南方位再走,虽说一路上因为修缮不佳而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砂石土块,甚至偶还有些坑坑洼洼的。但印象中的路途,和眼下的还是有些不大相同。

  阿四挠挠头,他也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这路明明就是之前的一条,可就是路边好像多了点儿什么东西。”

  阿七反应机敏,很快右手攥着刀柄抱拳:“大人,属下去前面看看。”

  他们的对话尽数落入了华的双耳之中,他捶了捶自己发酸的肩膀,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许大人,华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大夫但说无妨。”许临夏心中打起鼓来。他深知,怕是此下自己已经有些惹恼了这位神医。华现在是他们一行人中的贵人,便是他都得礼让三分再三分。可莫要在这个时候再因为言语上的不敬而火上浇油了。

  “朝廷派出的官兵可是先行了一步?”华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那六福村还有什么漏网之鱼,且这尾漏掉的鱼还特意候在了半路要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是自然。”许临夏只以为是华认为朝廷将他们巫医的事情草率视之,着急地忙着解释:“我等此刻才行不过是为了护送华大夫二位,以保这路上的安全。至于六福村村人罪孽深重,陛下自然是当机立断。”

  “还是先等你那个属下阿七回来再说吧。”许临夏会错了意,华也懒得同其说明许多。毕竟,他的猜测大概率来讲应该只是无稽之谈。

  阿七很快提着刀去而复返,面色有些不大好:“回大人,这路确实是走岔了。”

  “走岔了,那就掉转回去。”许临夏捏了捏眉心,阿七这趟路把他探得一头雾水。

  “且慢。”华背起了双手,俨然一副他才是大人的样子:“阿七,你是何以判断说走错了路的?”

  阿七瞄了一眼许临夏,见许大人不行阻拦,便一五一十全道了出来:“前面有数条车辙碾压而过的痕迹,且车痕痕深,像是有人拖着重物走过的样子。可这个方向是通往村子里,不是往村外走的。”

  “所以呢?”华不大明白阿七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这和往村里走还是往村外走又能有什么联系。

  “所以……我们不是走错了路。”一样的踪迹,可许临夏得出的答案却和阿七大相径庭:“许是大事不好。”

  只见许临夏的眉头越蹙越深,那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快,招呼大家,赶紧上车赶路。务必要在天黑前赶到六福村。”事发突然,许临夏也就没有给华解释,只一把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华大夫,此番得罪你了。”

  华自然是觉得许临夏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无伤大雅,只是他很好奇,这许大人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如此避如蛇蝎:“可是里正逃掉了?”

  他华是巫医,习的也是救人之术,可这并不代表面对仇人之时还是一味傻乎乎地做那所谓的以德报怨之事。若是被他发现了许七遍布伤痕的遗体,他恨不得将那凶手千刀万剐了方才解恨。

  “不。”一个里正再怎样是强悍的地头蛇,可在陛下的一声令前都是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六福村那些闯下弥天大祸的村人,许临夏从来没有担心他们会有逃掉的可能:“如果我的猜测为真,那恐怕比里正逃掉一事还要严峻。”

  华适时地住了嘴,他好不容易才为天下巫医正了名,如果现在再多管闲事把自己拉进了他们君臣相争的漩涡之中,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都白费了吗?

  华只颔首:“再不走天色就要黑了,到时的路只会更不好走。”

  华是个聪明人,许临夏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情急之下其实已经展露出了太多的线索可循。还好这华懂得见好就收,不然的话,他可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华大夫放心,天黑前我们一定能赶到。”

  这话既是说给华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许临夏攥了攥自己的双拳,望着面前根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路,心底那种隐隐约约涌动着的不安情绪越发地泛滥。

  月色笼罩着四下里看似无尽的茅草屋屋顶,许是因为了无人迹,这里处处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之感。

  赵涵战战兢兢地不由往华身上缩了一缩,刚要开口遣怀,表达一下自己心里发怵到快要捱不住了的想法。一声声乌鸦的啼叫却恰自从他的头顶掠过,最为难忍的还是,这乌鸦似乎认定了什么,一直在赵涵的头顶上方盘桓着不肯离去。

  “华,华大夫您救救我啊!”赵涵的双手冰冷,碰在华温热的手背上好似一块冰冷了多时的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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