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身死

  赵涵笑嘻嘻地将自己肩上扛着的包袱拎到了华的面前,脸上还十分得意:“和你相处了这么长的日子,总不会提前连这些都想不到吧。”

  华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凡他铁了心地要与一个人作对到底,那那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一个错。

  可赵涵觉得,被人能挑出骨头的鸡蛋,也一定是其自身就存有问题。倘若如他这般,又怎会留给华可乘之机?因而,此刻神态举止不免总是洋洋得意。

  华又怎看不出这小子的内心想法,话锋一转,直接让赵涵愣在了当场:“那么,好徒儿,为师的包袱你可有收拾齐整呢?”

  赵涵能提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而迎头赶上,已经是料想在了前面。至于华所言的这些,分明是讲出来故意让他难堪的。

  闹了这么一遭,赵涵哪里还能再有什么好脸色。只是黑着脸也再不说话了。

  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让华主动低头,哪怕是当时命悬一线似乎都是未曾得见的。就更别提是今日吵嘴一般的小打小闹了。

  华只回身朝着那珠帘后的二人作揖行了一礼:“二位,多多保重。”

  那白色的发丝在其人转身之后被风扬起,稀稀疏疏的金色光芒就这样透过了视线。不知是那光华太过耀眼还是如何,凌只片刻地错愕,那二人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也不知……”话到嘴边,凌才倍感分外无力,不知不觉地便又住了嘴。

  “不知什么?”苏云起却是对那没有了声音的后半句很是好奇。

  “此去一别,应该再不会相见了。”她不知的事情实在太多,就好比许七前辈被人谋害一事。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似乎,在许七的身后还有什么是无法道破言明的。

  不过当然了,这些仅仅只是她无端的揣测。甚至若是要更为严谨一些的话,这只是她空穴来风的一个想法罢了,连猜测都算不得。

  巫医冤案得以昭雪,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可京都城里却是紧接着就见了血。

  京郊之处,一个草草堆起的坟头前,一篮子黄色的纸钱都被其旁正熊熊燃烧着的烈焰快要吞噬殆尽。

  一双素手正有些颓唐无力地搭在篮子上,指间捏着几张褶皱到不行的纸张,却迟迟没有将它放入火盆的打算。

  “这一处衣冠冢,没有墓碑,更没有任何的碑文。倘若,你在地下迷了路,或许也只能凭着这些烧去的纸钱了。”生死虽只道是寻常,历来更是有数不清的文人墨客挥毫写下了他们堪破红尘的诗文。可真正走到了近前,那就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

  “大姐姐。”凌留不下一滴眼泪来,今日的结局完完全全是其人自作自受的结果。只是终了终了,她这一走,却要留给那些挂念她的人太多的无法释怀。

  “你素日便受困于嫡庶尊卑之差,可说到底,平阳侯之女的身份也是千万人不可攀的高位。便是如此,也要你一次次地犯险吗?”凌指间一松,终于飘飘荡荡洒下了几片黄色的纸钱。它们相携着一同跳进了那不大的火盆,于它们而言却是一片火海之中。

  陛下已经发现了她的藏身之处,但却再没有降罪,这样子做,也未尝不是再还她一个自由之身。

  “我去看过赵姨娘了。”凌瑶就是到死,也再没有见过赵姨娘一面。对于曾经她那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娘亲来说,女儿一倒,便是要了她的命:“她瘦得不成人形,终日以泪洗面。想来,也是悔之莫及。”

  赵姨娘也好,凌瑶也罢,她们不服生来便低于旁人一等。这才被名利冲昏了头脑,迷晕了眼睛,以至于最后竟做下这等错事。

  不可否认,名利于谁,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只是在追逐这些的时候,凌瑶似乎忘记了,她的起点已经足够高了。

  就算是凌瑶一息尚存,哪怕她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凌也不会愚蠢地问出那一句话。

  “后悔”二字,是多少人的意难平。可在当初做下的决定的那一刻,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不是没有预料到,但还是决绝地踏上了那一条孤注一掷的道路。

  凌知道,依照凌瑶的脾气,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照样会义无反顾地做出这些事情。问这些问题,不过是徒费口沫罢了。

  “大姐姐,我无法答应你死前的请求。”那行刑前的一个夜晚,她在苏云起的帮助和明烨的默认下,潜进了天牢之中,见了凌瑶一面。

  凌瑶自小便是个心气极高的人,什么时候低声下气过。以至于,昏昏沉沉的视野当中,凌瑶那噗通一声下跪的声响,把凌吓了不小的一跳。

  她啜泣不止,甚至都很难连成一句完整的话了,可言下之意,凌却听得明明白白:“这是凌家的劫,谁也逃不过。大姐姐你求我的事情,我也……”爱莫能助吗?

  这句话最后还是哽在了喉头。

  因为,凌也是凌家人,她无法解释,为何她还能有幸逃出生天。

  “我不会为难你的。”凌瑶没有听不进去话,她一反常态,居然到了临死关头都还异常冷静:“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只希望你能多多关照,让她少受些罪便是。”

  “好。”那句话嗫嚅在嘴边,凌不想让这一切就这样随着凌瑶的身死而不明不白地被黄土给埋葬了,最终还是一一道了出口。

  “父亲他……”恰如凌所料的一般无二,凌瑶灰败的双眸当中果然有什么光彩闪了一闪:“他竟还惦念着我?”

  “你瞎想什么呢。”父女情谊,那是抹不掉的,又怎么会因为凌瑶做了那许多错事,凌文哲就会狠下心来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父亲对你,从来都没有改变。”

  嘀嗒的一颗泪珠滑落,在整个僻静的天牢里听来异常响亮。凌听得着声音入耳,眉心却不由得往起皱了一皱,她不知为何,竟也有些伤感起来:“你们之间的误会,或许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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