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战场一生峥嵘

  春风轻轻拂动着抽出新芽的杨柳,湖边杨柳的倒影簇拥着静思亭,一动一静,恰似亭中的两人。www.x23us.com

  太后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水面发呆,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貌似无神的双目中有一股恨意。

  注意到这个的凌自然坐立不安,搅动着腰间的流苏绢花:“儿进宫多时,太后若,若……”若无什么事,能不能放我走?

  后面的话硬是说不出口,凌在脑中飞快地措辞,一定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只是,只是还没有想到而已。毕竟,活人怎么能被尿憋死呢?

  太后仍未转过身来,但显然摸透了话说了一半的凌的想法:“时间不早了,你也就回吧。”

  沿着汀步原路返回,知秋已经抱着琴等在了路口:“姑娘,您可回来了。”

  看着她那一脸欢欣的模样,凌竖起一根指头,小声地嘘了一下:“回去再说。”

  朱红色的宫墙外围,凌由知秋搀扶着:“可把你憋坏了吧,怎么了?”

  知秋抬头悄悄附在凌的耳边,把琴往身外横了一横:“姑娘您可不知道,方才瑶姑娘是被寒霜扶着走的。”众目睽睽之下,凌瑶在故意回避着什么,但是却躲不过知秋的眼睛。

  但显然,凌不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歪过头打量着知秋:“那你松手吧。”

  “啊?”姑娘的反应莫名其妙,知秋不禁张大了嘴巴,琴上的流苏都不经意扫到了宫墙上:“松手?姑娘,这琴不重,婢子自己抱着就可以。”

  凌气定神闲地抽开自己的手臂,佯装怒气:“不是你不想搀我了吗?”

  知秋这才明白所谓的松手是个什么意思,忙解释起来:“不是啊,姑娘。婢子的意思是,瑶姑娘八成今天是闪了腰了。”

  闪了腰?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那个人心气儿极高,又好面子,众人面前自然不愿让沈黎华的风头盖过她去。宴席上的那个急中生智的动作,纵使是对于以习舞见长的凌瑶来说,难度也极高。

  “沈黎华可真是……”凌攥紧了双手,却一时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太后说的或许对,凌瑶也好,沈黎华也好,两个人的心计手段都是半斤八两。

  只是,在某些程度上,“帮理不帮亲”的想法还是挺顽固的。

  “哎,哎呦,娘啊,你下手轻点儿。”凌瑶此刻面色发白,发着虚汗,趴在床上。

  赵姨娘自己身上的腰伤没好彻底,看着凌瑶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说,咱们娘俩是触了什么眉头,怎么都伤在了腰上!”

  “娘倒是有心思说风凉话。”凌瑶攥紧了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狠狠砸在了柔软的被子上:“我这个样子都是拜沈黎华所赐,还有那个凌,居然得了太后的恩准,可以时常入宫。”

  凌瑶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一个起身,头却不偏不倚撞到了床沿上,疼得她捂头痛呼。

  “姑娘,姑娘,您可回来了啊!”人还没走近瑾瑜园,就被守在一处影壁下徘徊,不停踮脚东张西望的夏桑拦住了去路。

  “你这风风火火的干嘛?当心把琴碰着。”凌爱抚地摸了摸琴弦,还好绷得松紧有度。

  “府里,府里来了大人物了!”能看得出来,夏桑在使劲压抑着那一份不知打哪儿生出来的雀跃与兴奋。

  知秋听闻此话,也是笑容满面:“还不快告诉姑娘,是什么大人物啊?”

  只有凌面色如常,能有什么大人物呐?再大,大得过太后吗?她这一把琴可是太后赏赐的。大人物,大事件都在今日一同见证了。

  “哎呀,姑娘,您怎么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夏桑拉着凌快步穿过了角门,脚步不缀,声音也絮絮叨叨不肯停歇:“侯爷可是让婢子等在这儿的,说只要姑娘一回来,就赶紧让您去。”

  “那,知秋你把琴放回房间里去。”头也来不及回的凌被拖拽着拉去平阳侯会客的前厅里,后半句话自空中飘来:“可不要磕着碰着啊!”

  “苏老将军自北疆得胜归来,文哲还未能去府上道贺,真是失礼了。”平阳侯端坐着举起一杯热茶来,隔空微微颔首,算作致歉。

  苏老将军的威名远播,昔日战场上披着的一身战甲今日换做了一身绀青色的常服。

  如此安然地坐着,倒是个十分慈祥的老翁了,哪里能想象得到他可是令北境的敌人闻风丧胆的将领。

  “这位是您?”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平阳侯才问起苏老将军身边的年轻人。看他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却把生来的那股傲气收敛得点滴不露。

  就是一向看上去清雅极了的凌珏和他相比,也未能占得什么上风。

  “云起见过世伯。”苏云起闻言一笑,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

  “别看云起这孩子自小在北疆长大,礼数倒是周全。”平阳侯对晚辈一向不吝夸奖。尤其是这样出色的晚辈。

  苏云起颔首,笑得不置可否,人已经非常自觉地落了座。

  耳中听得祖父年迈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耳侧:“将军府落成不久,一直想着有空来拜访邻居,却不曾想手头的事一拖再拖,竟耽搁至今啊!”

  平阳侯恍然大悟,激动至极,不禁跺了一下脚:“就说嘛,难怪平阳侯府近旁声势浩大地起了府邸,原来是将军府啊?”

  能和威名赫赫的老将军做邻居,欢欣之情溢于言表,平阳侯却顿了一顿:“只是,陛下不是划了永安坊那一片给您建造府邸吗?”

  初始听闻这消息,还有三分激动的心情在几番思虑疑惑之下全然化作了不解。

  要知道,众人眼中的这位平阳侯,凌文哲是先帝亲口所封的有功之臣,而后更是娶了昔日长公主的皇亲国戚。

  按照祖制,侯爷府邸的规模不说别的,光论正堂就有七间至十一间不等,更无需说那些旁的院落厢房一类。

  先帝开国至今,还没有一条里巷,也就是一个坊中同时容纳侯府和将军府的先例。

  这,委实于理不合,与事实不符啊!

  陛下虽登基不足一年,年龄尚幼,但也不至于行事如此荒唐,这不是降了老将军的身份,委屈了这位天盛战神吗?

  这么思量,再看向苏老将军的时候。平阳侯的眼神中已然不再是敬佩敬仰居多了。

  似乎坐在眼前的人,也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是一位风烛残年,一吹即倒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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