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回家(3)
越是靠近老家,安禹诺的心越是平静,昨晚上她回忆起曾经的过去,难受得差点睡不着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委屈都在昨天晚上随着泪水流干了,今天的她,看到村头那棵参天大树时,反而心如止水。
没有了对舅舅一家的恨,也像是忘记了曾经这里所有人对自己的苛待,她就像是一个路过的旅人一般。
哪怕她还能分辨出哪家曾经都住着谁,那些人都对自己做过什么,她的心,也不会在波动一分一毫。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放下吧。
这些年在外面,她并没有太关心老家的发展,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到现在的新农村发展很好,会难得的想起一下那个给自己带来苦难童年的村落。
这村子离着镇上并不远,开车也就半小时就到了,可是很明显,这村子在改革开放的流程中,被人们给遗忘了。
整个村子都处于半荒废的状态,目之所及之处除了荒草就是残垣断壁。
那些曾经辉煌的家庭,此刻都已经销声匿迹,那些她幼时都不敢仰望的门庭,此时也被厚厚的灰尘所覆盖。
正是因为这里并没有被改造的原因,这么多年过去,她甚至都还记得哪家以前的住户叫什么名字,他们家是否有孩子,又是否和自己是同学。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而这些,全都被历史的灰尘所掩埋。
村里的道路并没有修缮,他们只能将车停在了村口的大树下。
那里曾经日日都站满了那些不用为了劳作发愁的妇女们,她们通常是做着针线活,聊着八卦,等待着村口的学校放学,好接自家的孩子回家。
曾经的学校也已经被夷为平地,仅仅能靠着地上的地基来分辨曾经存在的痕迹。
下了车,行走在村子里,整个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她几乎听不到一点人生,耳朵里能收集到的声音,全是一些鸟叫和老鼠跑动的声音。
还好,这村子并没有真正荒废,他们还是能从那未修缮的地上,看见明显的车轱辘印。
看着那三轮车的轱辘印里还有雨水未干,而轱辘印里干干净净,什么草苔没长,她就知道这里还有人在生活。
顺着村子的路往里面走,不可避免的,会经过舅舅一家曾经居住的家,那里,也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家。
可惜,这个家对她而言,甚至还不如一个桥洞温暖,唯一能让她欣慰的是,在这里,她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孤儿。
仅此而已。
小时候的她,为了这一个事实,委屈自己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受尽了舅舅一家的折磨和虐待,若是放到如今,她或许在读书之前,就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可是,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总觉得只要在这里,自己就还有个家,却从未想过,这样的家,和魔窟有什么区别。
庆幸她的人生里,有着太多的善良的人。
先是有人举报了舅舅他们不让自己上学,接着是教育局的人和地方政府让她有了可以上学的机会,再到后来她上学时支助她上学的大善人,以及后来遇到的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们。
她真的是太幸运了。
是这些人的善良,托起了她现在的幸福生活。
但凡中间缺少一个人的加入,让这善意断掉,或许自己的人生,又将会是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安禹诺甚至不敢想象那种生活。
“要进去看看吗?”
甘云霆看安禹诺在曾经的家门前站了如此之久,以为她是怀念着以前的日子,想要回家看看。
谁知道安禹诺听到这话,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了,过去了,就过去吧。当初选择离开,我就没想过还能回来。”
她不管自己离开之后,舅舅他们有过如何飞黄腾达的岁月,都跟她无关了。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他们都已经死掉了,她也不想去看见那些熟悉的场景,回忆起自己满是血泪的过去了。
“陪我,走走吧。”
安禹诺伸出手来,甘云霆赶紧拉住了她的手。
也不知道是气温太低,还是她身体不适,或者是想起了从前的缘故,她的手温度极低。
甘云霆握住她的手后,心疼的眉头直皱,但他又不能这时候安慰她。
他害怕自己越是安慰,她越是会回忆起从前来。
顺着有些泥泞的路朝里走,这路底下还铺着当初的石板,却因为缺少修缮,石板破碎得厉害,堆积了不少的雨水,加上那些被三轮车带进来的泥土,这一路,并不太好走。
两人挑着干点的路往前走,尽量不踩在水坑里。
往前走,在前面的岔路口,便能看见村东头的那口水井了。
站在路口,看着那口水井和自己记忆中相差无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禹诺突然笑了。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说话,好像还是在那夜。”
她抬头看着甘云霆,甘云霆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夜到底是哪夜。
他也笑了笑,看了一眼那口水井,目光有些深邃。
“对啊,要不是那口井,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主动跟你说话吧,毕竟那时候的我,是个真正的野种。”
在一个村子里,孤儿都不算是骂人的话,而野种,才是最恶毒的标签。
村里的孤儿就算是孤儿,也好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而甘云霆,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更甭提自己的父母了。
那时候的他,整日都顶着野种的名声,在这小小的村子里苟延残喘,要不是有安禹诺这个精神支柱,或许他根本活不下来。
“你或许不知道,那时候的你,是我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甘云霆侧脸看着安禹诺,终于说出了心底压抑多年的秘密。
安禹诺没想到那时候如此被人排挤的自己,居然还是他的精神支柱,她顿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骗我的吧,那时候的我,被舅舅一家奴役得连个人样都没有,有什么可值得你……”
“是家人。”
甘云霆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