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章 明枪暗箭
“哦——！”洪雅丽好象才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不礼貌，赶紧收回自己审视的目光，她往王惠贞的杯子里续了些水，然后笑着说：“你这大外甥啊？在汽车队学开车，成天在外跑，有时几天甚至十天半月不在家，怎么？你找他有事？还是——你要找其他别的什么人？”
“哦——不！”王惠贞那么多年的历经世事，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本来与人打交道也能应付自如的。可不知为什么，现在面对眼前这个女人，她竟然有丝莫名的紧张，她从对方的眼神和语气中，感觉到了一种犀利的挑战意味。
“我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只是问问，两三年没见过他了，有些想他，想来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王惠贞再喝口茶，总算压下了心中的一丝慌张。
王惠贞镇定一下之后，正视着洪雅丽说：“我这次来，一来是想看看林强，我原来带过他几年，这时间长了没见他，还真有些想他。二来是想告诉你，林强他爸爸下放到我们那里改造，前些天病了一场，病得还不轻，一开始还不肯上医院，是民兵们强迫把他弄去医院的，看你们能不能抽空去看看他。”
王惠贞本想转守为攻探探这洪雅丽是什么态度，她已经隐隐地觉得这女人跟林中飞的感情似乎比不上原来她妹妹云彩跟他的感情，这让她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难过。
没想到洪雅丽听了林中飞得病的话，只是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并没表现出多少担忧，她只轻轻说了句：“哟，他也会得病呀？”然后就绕过这话题，转身问王惠贞：“听说你是斋姑娘，我是从北方来的，不知道什么是斋姑娘，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斋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再讲讲你的故事，听林强说你还当过奴隶，打过仗，是不是这样？”
王惠贞感觉到了洪雅丽似乎关心自己的事超过关心她丈夫林中飞，心中盘绕起几丝不悦，但她强压着没让这不悦爬到脸上来。
王惠贞微微一笑，简单地向洪雅丽介绍了斋姑娘这一风俗和自己的经历，五分钟不到便讲完了自己的这半生。
没等洪雅丽慨叹和发问，王惠贞几分好奇几分转守为攻地说：“说说你吧，你老家是哪儿的？又怎么嫁给林强他爸爸的呢？”
“说起这事我就一肚子的气！”洪雅丽一拍大腿：“我老家是东北的，随部队来了这里，当文艺兵唱歌打快板为战士鼓劲加油。解放后，我本想一直呆在部队上的，可几个首长都劝我说我年龄差不多了该嫁人了，他们要我嫁给林中飞。”
“他年龄比我大又只有一条胳膊还结过婚有个儿子，我心里当然不愿意，可架不住首长的劝说，再加上他是大功臣，他又常常来缠我，我就同意了。”
“结了婚他对我还不错，可他脾气太拧说话太直，有些话在家里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可他还在上级下级面前说，在会上说，我怎么劝他他都听不进去。这不，犯错误了吧？被发配下去改造了吧？还连累我和孩子们在人面前都低人一等……”
洪雅丽一肚子怨气地数落着林中飞，数落完了才突然想起似地问王惠贞：“刚才你说他病了，什么病？严重不？是他让你来的吗？”
王惠贞浅浅一笑：“医生说是重感冒，也不严重，在镇医院挂了一天吊瓶就出院了，只是——看上去他心情不好，我这次来看望林强，他还不知道呢，你要是能带着孩子去看看他，也许他心情会好一些。”
“唉——”洪雅丽长叹一声，“这三个小孩子天天念叨着爸爸，我也想带他们去看他，可是我们文化馆这段时间在排练节目，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
王惠贞注意到洪雅丽说这番话时眼里有泪光闪烁，她心里一颤，幸好，这女人心里还是有林中飞的，这点让她略感欣慰。
可王惠贞没想到洪雅丽话锋一转，看着她说：“我去不成，你替我多照顾照顾他吧，当初上级让他选个地方去改造，他一口就说出了你们河边村，我想，他肯定是想到了那里有你能照顾他才选那个地方的。”
眼见对方把矛头又对准了自己，王惠贞这次不慌不忙地说：“他老家已经没了亲人，我妹妹云彩曾经是他的妻子，他能想到云彩的家乡这不是情理中的事吗？说到我照顾他，我们是亲戚，该照顾的当然要照顾，我兄弟、弟媳，还有五六个侄儿侄女，都在照顾他。不过，亲戚只是亲戚，关心关心，过问过问罢了，再怎么说也没有他自己的妻子儿女关照得体贴。”
“哟——瞧您这话说得，体贴不体贴那要看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洪雅丽酸溜溜地说，“他在家里时，我这当妻子的对他也够关心体贴的了，可要是他心里没想着我，我的关心也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要是他心里想着的人呢，可能说一句话，一个眼神他都会当成热乎乎的毛巾，熨烫得心里舒服得很呢，你说呢，他大姨？”
洪雅丽话里话外都带刺，象一个刺猬似地连滚带爬朝王惠贞袭来。
此时此刻，王惠贞才发现自己此行是多么地愚蠢，简直就是来自取其辱，可这恰恰激发起了她当斋姑娘之前的那种不服输的性格。
多年来，佛旨佛经象一层厚重的泥土，已经把她原本争强好胜的心性掩埋在深处，可是这种心性并没有完全消失，此时洪雅丽带刺的话把她那本性挑了出来，如同从泥土里挑出了蚯蚓，虽然不是蛇，也要咬人两口。
王惠贞手往桌上一压，人一下站了起来，她看着洪雅丽，声色严肃地说：“听妹妹这口气，好象林中飞跟别的女人好上了，你是不是捉住了？你能不能说出来？我帮你去教训教训这个女人。”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中有的不是怒气怨气也不是和气，而是一中让人看不明识不清而又有挑战意味的神秘之气。
洪雅丽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轻轻一笑说：“他有没有跟别的女人好上我倒没捉住，我只知道他时不时在梦里念叨这个女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