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章 众里寻她
回想起王惠贞失踪后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好象还处在一场没有醒来的恶梦之中。
去年春天的一天，他外出骟猪回来，一进村就听见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王惠贞去她姨家帮着找羊时，被人抢到山里去了。他猜想她一定是被佬葫人抓去当奴隶了，他一时间心如刀绞，可是在家里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焦急与不安。
一年多来，他多次利用外出的机会向很多老人打听怎样才能进到佬葫族人的地盘去救出一个奴隶。有老人告诉他，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先找到人在哪个奴隶主家，用钱向奴隶主赎买，曾经有人赎买成功过，可那价钱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
再一个办法是硬抢，这必须要有足够多的人足够多的枪，这个办法从来没有人敢试，因为山太大，林太深，一般装备的官军都没有这个能力。
这两个办法张道松都没法办到，他想到了孤身一人进山打探寻找，可没想到一点消息没打探到，反而差点把自己掉进那深渊里。
难道就只能无奈无尽地等待？张道松不甘心，他受不了那种对王惠贞的思念和对她吉凶未卜的牵挂的双重折磨。
原来她在村里时，尽管未必能天天见到她，可他知道她就在村里，偶尔碰到就算只是打个招呼他也心满意足。他知道这一辈子，他和她的夫妻缘份已然了断。
可是，有这么一个曾经与他灵犀相通、曾经与他两情相悦的人在同一个村子里，就算她已经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佛祖菩萨，就算她已经心如止水冷如冰霜，可只要她人在村里，时不时见到她一两眼，他就觉得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暗中连着他和她，就觉得此生他不是孤心一人，他的心和另一颗心被这根线牵挂在一起，他的心永远不会孤单。
可是现在，那个人不知身在何方，还不知是死是活，就算还活在世上，也一定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这怎么不让他牵肠挂肚，怎么不让他心急如焚！
梦醒后的张道松再无睡意，他在这屋檐下坐到天明，然后买了几根油条吃了后，又去找活干。
运气还不错，他找到了给一家卖盐的商号背盐的活，累是累点，可活干的时间长，工钱还让他满意。
几天后，张道松给家里寄了一封信，说他在跟别人一起做生意，几个月内可能回不去，要家里人放心。
信上说做生意，果然生意就找上门来了。
一天，商号里来了一个姓李的掌柜，李掌柜把刚背完盐的张道松叫道一旁说：“我观察你好长时间了，你干活踏实卖力，我看你人不错，愿不愿意跟我当伙计？工钱好商量。”
张道松：“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李掌柜：“我是贩盐的，哪里缺盐我就到哪里卖盐。”
张道松一听这话，灵机一动问：“那佬葫人住的大山里你去不去？”
李掌柜：“当然要去，我这一趟就是进山的，佬葫人也要吃盐。”
张道松：“你敢去？你不怕被抢去当奴隶？”
李掌柜笑道：“佬葫人也不是见人就抢去当奴隶，他们需要我们去卖给他们一些他们山里没有的东西。再说，我们每次进山都要请佬葫人做保头，我们给保头保费，保头负责我们在山里的安全。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当伙计？”
张道松忙说：“愿意愿意，我一定卖力干活，工钱你看着给就行。”
李掌柜的商队有八匹骡马，原先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伙计，这趟货多，所以又临时请了张道松。三人赶着骡马沿着南丝绸之路的古道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
走了两天，李掌柜找好了保头，马队便离开商道，沿一条岔路缓缓地向大山深处走去。
路途寂寞，李掌柜主动找张道松聊天，他问张道松：“你家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有婆娘了吗？”
张道松说：“我是定盛人，儿子都两岁多了。”
李掌柜一下来一兴趣：“定盛？就是那个出斋姑娘的地方吗？我听说过斋姑娘这种风俗，可了解不多，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张道松于是给李掌柜讲起了斋姑娘的历史和很多有关斋姑娘的贞烈故事和轶闻趣事，李掌柜越听越来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
李掌柜走南闯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问张道松：“你觉得你们那儿这种留斋姑娘的风俗好不好？”
这问题真把张道松难住了。他从小就生活在那个环境里，对他来说，斋姑娘就象是村里路旁的树木一样，早已见惯不惊了，他从没想过村路旁的树好还是不好，如今要他一下说出留斋姑娘这风俗好还是不好，他还真一下答不上来。
他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好这风俗是好还是不好。要说不好吧，几百年来都是这样，要是不好，早就没了这风俗。可要说它好吧，我也说不上究竟好在哪儿。”
李掌柜笑了笑，对他的回答未置可否，继续问：“你想一想，要是你是一个女人，让你一辈子不结婚，不与男人做那好事，你愿意不？”
张道松笑了，说：“我不是女人，我想不出女人是怎么想的，可是我是结过婚的人，我知道女人也是喜欢做那种事的。”
李掌柜再次笑了：“这不就有答案了吗？留斋姑娘对她的父母和兄弟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可这就苦了斋姑娘本人了，一个女人，天天与有男欢女爱有儿女情长的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可又要做到一辈子不让男人碰一下，这多不容易啊！能做到这点的女人，比男人还厉害，我佩服，真心地佩服。”
张道松看得出来，这李掌柜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前后思量一番后，他说：“李掌柜，其实我答应跟你进山，还藏着一份私心。”
“哦——？什么私心？”李掌柜一惊。
“我想在为你当伙计的同时，还想寻找一个斋姑娘。”
张道松把自己和王惠贞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李掌柜听，把李掌柜都听呆了。
最后，李掌柜真诚地说：“难得难得，难得你对她的一片真心真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可是这事必须要非常秘密地做，决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要不然我们都有可能变成这山里的奴隶。”
张道松：“我知道，我一定小心，一切听你的安排。佛祖啊菩萨啊，请保佑我找到王惠贞吧！”
他对着苍天，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道。
此时，在大山深处的王惠贞，听不到有人在为她祷告，她这时已经是“别人的媳妇”，正在为“生小奴子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