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章 火灾

  张道松奔到王惠贞家院子时,院中早已乱成一团,人们正手忙脚乱地端水救火,可那火实在太大了,屋顶已经被烧了一大半。

  熊熊的火焰在阵风的助威下正吞噬着剩下的一小半房顶,实在扑不灭了,人们只能看着那一小半房顶在火中越来越小直至完全烧毁。

  王惠贞、云彩和母亲呼天抢地哭倒在地,云诚和云贤看着房顶的火苗哇哇大哭,只有云忠没有哭,他正不停地打自己耳光。

  张道松默默地离开了,乡亲们安慰一阵后,也摇头叹息各自散去。

  王惠贞呆呆地看着房顶最后一道火苗消失后,她把还想流下的泪水强逼回去,用袖子抹一抹脸,站起身拉住还在机械地打自己耳光的云忠,说:“大弟,别再打了,再打也没用了,想想怎样重新盖房吧,一家人总不能住在这没顶的墙里。

  “天啊!”云忠仰望苍天,“你一个雷打死我吧。”他大叫道,这火是他引起的。

  今天中午,王惠贞和云彩两人都还在外卖豆腐,云诚云贤在上学,母亲去亲戚家了。云忠每天起早睡晚忙做豆腐,中午必须睡上一个时辰,一年多来都是这样的,他每天午睡前都要在做豆腐的灶房里抽一袋旱烟,自从腿瘸了后他就学会了抽烟。

  当他被浓烟和火爆声弄醒时,发现灶房里炎光冲天,火焰已经蹿到正房,他才想起,自己平日里在灶房里抽完烟都是要把烟袋拿出来的,今天当时因为尿急想解手把烟袋顺手一放。

  上完厕所后出来刚好牛不知怎么从圈里跑了出来,他去追牛,一追就追到了村道上别人帮忙才把牛牵回,还没到家时就见浓烟滚滚。

  一个烟袋烧了一个家,他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这一夜,一家人就坐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都不说话,都默默地看着天,看着天上那些也没有房子住的星星朝他们眨眼睛。

  云贤把头靠在王惠贞的大腿上睡着了,王惠贞抚摸着小弟的头,看着那些不知疲倦的星星,想起这一年半做豆腐卖的日子。

  每天中午把黄豆泡上,晚饭后云忠开始磨豆子,豆子磨成浆后,她和云彩开始烧火在大铁锅里熬豆浆、点豆花、再把豆花用纱布包在木箱里,放上木板,用石板压严实。做完这些,夜已经深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起来,把木箱里压得结结实实的豆腐切成块,姐妹俩背着第一缕曙色出门卖豆腐,直到中午回来,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她们的豆腐货真价实,两人态度亲和,生意越来越好。

  这一年半虽然辛苦,可这是一家人最快乐的日子,有时看着两个弟弟在灶房里笑闹着争喝豆浆,争吃豆皮,她的心里便充满了快乐。有时看着他们在油灯下看书做功课,她这当姐的心里更是满怀的希望。

  她和母亲天天睡前数着钱匣子里的钱,满眼憧憬地盘算着未来,哪知老天不长眼,一把火把所有的希望都烧成了烟,飘得无影无踪了。

  眼下怎么办呢?虽说这一年半辛苦攒下的钱好歹从火里抢了出来,可这点钱要想修盖这房子,简直是杯水车薪。

  王惠贞想着愁着,愁着想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听见有人敲院门时,王惠贞一下睁开眼,天已微亮,她打开院门一看,是张道松,她忙侧过身,他脚边是一根长长的盖房用的檩条。

  张道松把一个小布袋塞她手里,说:“你先把这根拖进院去,我家里还有两根,我再去扛。”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张道松已经跑了。

  布袋里是一些钱。

  这天,从天亮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亲戚和乡邻前来,有送钱的,有送粮的,有送修房材料的,母亲满眼泪花,不停地道谢。

  王惠贞吩咐云诚在一旁悄悄写下人们送来的钱物,她要永远记住这份情。

  三天后,村里现在年龄最大的斋姑娘宋大孃带着十多个斋姑娘来到了王惠贞家,宋大孃拿出一个布袋说:“惠贞啊,所有斋姑娘都是佛祖的弟子,都是一家人,这几天,我们十多人分成几拨人,在金谷坝上给你化了一些钱,加上我们自己的,就这些了,你收下吧。”

  王惠贞瞬间泪如雨下,她双手合十,不停地施佛礼致谢。她向天上望去,正有阳光穿过云层,她仿佛又看到了辉煌的佛光正普照大地。

  半个月后,赶在收稻谷前,在亲邻的帮助下,烧坏的房子被修好了,要不然,谷子收回家都回被雨淋坏。

  一家人又有了能遮风避雨的温暖的家,可是,这一来不光花光了仅有的积蓄,还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另外还欠了亲戚乡亲们的人情。

  还有,云忠18岁,该说媳妇了,云彩16岁,差不多也该看婆家了,一个需要彩礼,一个需要嫁妆,云诚已到县城念初中,学费和住宿花销都比在镇上念小学多了了不少。

  云贤很聪明,老师建议以后让他到昆明去念书,说要是那样,这孩子一定能成为个了不起的人才。

  不管是眼下还是将来,都需要一样东西——钱,说起来只有一个字——钱!

  想到这些,王惠贞愁得吃不好,睡不香。虽说豆腐生意可以继续做,可以有一笔细水长流的收入,可比起她的计划和希望,这笔收入还是实在太少,得再想些法子才行。

  苦闷和盼望中,日子又过了一年。

  又是一个收割的季节,金谷坝一片金黄之中,星罗棋布地散布着无数个黑色,白色,蓝色的“帐篷”,这是一个个“办桶”。

  这是种长宽各五尺高三尺,上大下小的木制斗状物,四方形,象一个放大了的斗,四个角上插着竹竿,用布把三面围起来,人站在没被围住的这一侧,双手紧握一把割下的水稻的草根部,把其头部的沉甸甸的稻穗“砰——砰”地往桶壁用力摔打,当地话叫“办”。

  成熟的谷子便欢快地四下飞散,由于被周围的布挡住,只好纷纷跳落在桶底,谷子铺到小半桶厚了再用撮箕撮在口袋里,背到平整的坝子上晒干便可入仓了。

  这天,王惠贞家的水稻也该收割了,她和云彩负责割,云忠负责办,令王惠贞略感欣慰的是今年收成不错,除了交租子和自己吃的,还能卖一小部分。

  割稻也是个累人的活,割不了多久腰就受不了,不得不站直了休息一下,王惠贞站真身子休息时,正好一阵风拂过,凉爽舒适,她惬意地四下瞭望着。

  突然,她的目光被在由远而近的一队马帮吸引住了,如有一道闪电划过灰暗的夜空,她不由得心中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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