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 偈语,只写不解

  王惠贞回头一看,挺着大肚子的刘玉叶在她表妹汪立元的照顾下也来了。

  就象姑娘出阁前一样,斋姑娘收头好姐妹们也来陪她。

  在林玉芳的闺房里,七八个姐妹说笑着做着针线活,她们要每人现场亲手给林玉芳做一顶新首巾。

  做这种首巾并不复杂,没多久就做好了,大家做好首巾,纷纷往林芳贞头上试戴,可大肚子的刘玉叶做好后却说:“玉芳,我是结了婚的人,我做的这首巾不干净,就不往你头上戴了,我要把它戴在我自己头上,我也要当斋姑娘。”

  大家都沉默了,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

  刘玉叶眼里闪着泪光,脸上却笑着,她说:“按理说我是没资格戴这首巾的,我结了婚,还怀上了孩子。”

  她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珠,接着说:“我已经不配叫‘姑娘’这两个字了,可我——我知道佛祖是慈悲的,佛祖会——会要我的。”

  刘玉叶说着走到林玉芳闺房桌上放着的一尊观音塑像前,她说着坚决地把头上媳妇戴的首巾一把扯了下来,再把手里的斋姑娘戴的首巾戴在头上。

  她说:“观音菩萨为了作证,姐妹们为我作证,虽说是‘花斋’,从今天起我就是斋姑娘了,我终身不再嫁人,生下这孩子后,不管是男是女,我要把他抚养成人,教他做好人,让他有出息,以后我就叫‘刘叶贞’了。”

  王惠贞林玉芳和其他姐妹都被刘玉叶脸上庄严肃穆的表情感动了,她们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面前的观音像。

  “刘叶贞”王惠贞首先叫出了声。

  “刘叶贞——刘叶贞”姐妹们也纷纷叫道。

  “唉——唉……”刘叶贞愉快拉着姐妹们的手,一个一个地郑重地答应道。

  “我也要当斋姑娘!”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叫道。

  说这话的人是同村的罗永芹,她爹是走乡串户的卖针头线脑的货郞,她上头有两个哥两个姐姐,她是老幺,大家都叫她“幺妹儿”,这些姐妹中,虽然她个子跟大家一般高,可她年龄最小,今年才十五岁。

  王惠贞一本正经地说:“幺妹儿,你不要想起一出是一出,当斋姑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以后你又反悔,佛祖是要降罪的哦。”

  王惠贞知道这幺妹儿性子有些晃,做事总是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她好意劝她。

  “是啊,这不是闹着玩的。”其他姐妹也纷纷劝幺妹儿放弃这想法。

  幺妹儿左手抓过顶刚才做好的首巾,右手食指伸进嘴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时,她已经把自己手指咬破了,她把食指往那黑布上狠狠一摁。

  她大声说:“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我两个姐姐都不是斋姑娘,我家这斋姑娘我当定了,以后你们就叫我‘罗芹贞’,叫——你们叫啊?”

  王惠贞说:“这事你跟你父母商量过没?”

  罗永芹说:“他们巴不得呢,从前年他们就跟我说过多次,要我当斋姑娘,我一直没想好,没答应他们,今天我决定了,这斋姑娘本姑娘当了,你们叫我呀!叫‘罗芹贞’!”

  “罗芹贞——罗芹贞”大伙纷纷叫道。

  在下午酒席即将开始的时候,林芳贞的爹爹刘叶贞和罗芹贞叫过来来,跟林芳贞站在一起。

  他大声说:“亲戚们,乡亲们,今天是我女儿林芳贞当斋姑娘收头的日子,可是,这日子不光是我女儿一个人的,刚才女儿跟我说,今天还有她的两个好姐妹,一个是刘叶贞,一个是罗芹贞,请乡亲们作个证。”

  刘叶贞和罗芹贞的父母也在场,虽然他们也是一个时辰前从女儿嘴里得知这消息,可他们走到各自女儿的身旁,转着圈向大家拱手点头,微笑着说:“作个证,作个证。”

  吃饭时,王惠贞、林芳贞、刘叶贞、罗芹贞、汪立元五人和另外三个中年斋姑娘坐一桌。今天,斋姑娘跟斋姑娘坐一桌,她们吃的是特意单独做的饭菜,桌上菜的样数跟其他桌一样,只是那些看起来象荤菜的菜肴都是用米面瓜果等素食材做成的。

  其间,这三个斋姑娘说起一人,引起她们几人的注意,那三个斋姑娘说,今天来林芳贞家带着斋姑娘们颂经的云空庵的静妙师太看相看得特别准。

  罗芹贞左看看,右看看说:“趁今天静妙师太这儿,我们几个去找她看看相吧?”

  林芳贞说:“别人是看婚姻、看灾祸、看钱财,我们斋姑娘虽说不象出家人四大皆空,可也不是普通人,既然跟了佛祖,一切都随缘,还看什么呢?”

  罗芹贞:“就看我们当斋姑娘当得顺不顺,好不好,这不可以吗?”

  她这么一说,几人都不言语了,显然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到底以后会怎么样。

  王惠贞也想知道,她看了看林芳贞。林芳贞想了想说:“我去问问。”

  静妙师太和宋大孃两人在屋内的一间小屋里单独用餐,林芳贞把宋大孃叫出来,对她说了几个斋姑娘的意思,请宋大孃给静妙师太说一说。

  宋大孃进屋一会儿后,出来对林芳贞说:“静妙师太同意了,只是她有两个条件,一是你们一人一人单独见她,不能一同来。二是她只写偈语,但是不解。”

  “知道了,谢谢宋大孃。”林芳贞谢了宋大孃,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妹几人,几人都说这样好。

  待静妙师太吃完饭喝完茶后,林芳贞先进小屋。

  半柱香的功夫后,林芳贞出来了,她对王惠贞说:“该你了。”

  王惠贞进屋后,只见年过古稀的静妙师太端坐在刚才吃饭的小桌旁,桌上放着笔墨纸张,师太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竖掌于胸前。

  王惠贞双手合十说:“师太,打扰您了。”

  静妙师太从头到脚把王惠贞打量一番,慈祥地笑了笑,指指对面的凳子说:“姑娘请坐。”

  王惠贞坐下,心中忐忑地看着师太。

  师太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王惠贞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师太。

  师太指指桌子说:“把你的两手放上。”

  王惠贞把两手平放在桌上,师太两手摸摸着她的左手,手心手背仔细观看了一番,又同样把她的右手看了一番,然后说:“请姑娘转过身去。”

  王惠贞转过身子背对师太,她能听见师太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不一会儿,师太说:“请转过来。”

  王惠贞转过身来,师太把刚写了字的纸双手递给她,她忙起身,恭敬地双手接到手上,一看,还好,没有她之前担心的难僻字,这纸上写了四句偈语:

  “木兰骏马陷关山,硝烟弥漫人未还,日新月异禅堂摇,双帘痴梦情两难。”

  字都认识,可意思却一点都不明白,这说的是自己吗?这跟自己有关吗?她一脸懵懂地看着师太,刚想张口问,突然想到师太说过的条件,忙把到舌尖的话吞回肚里。

  师太说:“回去自己参悟三天,如果三天之后还不明白,才可以问别人,可是不能问我。”

  “多谢师太!”王惠贞收好纸,再施佛礼致谢,退出屋去。

  之后,刘叶贞和罗芹贞先后也进屋请师太看了相。

  直到黄昏,林芳贞家的宴席才散场,斋姑娘们帮着收拾完后,才各自散去。

  王惠贞送刘叶贞和她表妹出村回她婆家,王惠贞说:“玉贞,你大起个肚子,可要小心啊,你公婆他们不会让你干活吧?”

  刘叶贞笑着说:“放心吧,他们对我好得很呢,可是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前年在玉米林里欺负你的人,我好象知道一些眉目了。”

  “是谁?”王惠贞一提起这事,心就一颤,象上面的伤疤又被人揭了一下,痛得滴血。

  刘叶贞说:“别急,我也只是怀疑我们村上一个人,可是还没有证据,这种事可不能冤枉好人不是?我要查实了,一定告诉你,我回去后再探一探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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