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5 最不合理的假设

  电梯门合拢之后，故人已逝的真实感，才后知后觉地化作头皮过电的酥麻感，一点一点浸入荒木宗介体内。</p>

  毕竟，几个小时前，自己和时本一郎，还坐在身旁的办公室内相谈甚欢。</p>

  虽然对方言语之中不知为何多有消极之意，但他只当是年事已高带来的悲观罢了。</p>

  却没想，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故人竟已化作了眼前一具冰冷的尸体。</p>

  “记住，若是某一天，老夫和当初的月影君一样遭遇不测，那只能说明躲在暗处的‘恶之华’，远超我们想象的无孔不入和强大……”</p>

  “那时候，你一定要沉住气，接过我手中的钓竿，屏息凝神、静观其变，在关键时候将水下张口吞饵的大鱼拉起来！”</p>

  “不过你放心，老夫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后手之类的还是留了亿点的……”</p>

  此时此刻，站在同样的位置，时本一郎关门之前的话语，再次回荡在荒木宗介耳边。</p>

  “我没事……钓竿……交给你了……不要相信……任何人……”</p>

  再加上睡梦之中接到的，那个哑谜一样的“骚扰电话”，他只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p>

  “嘿，钓竿交给我了吗……好，那就让我看看，老头子在钓的，究竟是什么大鱼！”</p>

  喃喃低语着，荒木宗介呆滞的嘴角，逐渐勾勒出一抹狞笑。</p>

  他一步从几人身旁掠过，来到岩田武面前，朝对方伸出了手腕紧贴在一起的双手。</p>

  “荒木君，你这是……”</p>

  刚刚回过头的岩田武，有些诧异地看着他。</p>

  “不是要跟你回去协助调查吗？不上个东西什么的总不太习惯，感觉没有仪式感……”</p>

  这么说着，荒木宗介又向对方抬了抬手。</p>

  “荒木前辈，你……”</p>

  “喂喂，荒木君，你可想好了，一旦进去……”</p>

  “沉睡者，你是本就存量不足的脑细胞被过量乙醇全数抹杀了吗？不行，我认为你现在已经不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必须等律师……”</p>

  看着荒木宗介的举动，身后几人都一脸的不可置信。</p>

  “切，没做过的事情，我怕什么？”</p>

  反倒是荒木宗介，一脸的坦然和无所谓。</p>

  “你很不错，荒木君！记住，你只是协助调查，手铐什么的，自然就不必了。”</p>

  似乎没料到荒木宗介这么果断，岩田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朝着电梯间走去。</p>

  “……有什么要交代和收拾的还请尽快，我在楼下等着你。”</p>

  ……</p>

  “按你所说，在你4点30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时本会长还健在……”</p>

  漆黑的审讯室内，岩田武正反复回放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录像。</p>

  “虽然由于角度的问题，摄像头没有拍摄到门内的时本会长，但办公室的门确实是在和你无接触的情况下关闭的……”</p>

  “当然了，那门是老头子自己甩上的！”</p>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定格在办公室大门关闭、荒木宗介一脸不爽离去的瞬间。</p>

  “但是，荒木君，这毕竟是一桩死者和嫌疑人都是超凡者的犯罪案件，只是隔空关门的话，很多方法都能做到。这个小小的矛盾点，并不足以推翻对你不利的证据链，更没法找出凶手。”</p>

  “看来，还得换个角度想想办法……”</p>

  叹了口气，岩田武又调出一张照片向对方展示：“这件东西，你有印象吗？”</p>

  “这、这东西……”</p>

  照片上，赫然是一柄古旧的桃木剑。</p>

  “这不是时本老头书架上那柄吗？不过，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p>

  让看着这柄自己几小时前才把玩过、无比眼熟的桃木剑，荒木宗介脸色微变：“莫非，这就是……”</p>

  </p>

  一抹刺眼的暗红血迹，自那剑刃顶端一路延伸到中部。</p>

  “不错，这就是残留着你指纹的、杀死时本会长的凶器！”</p>

  岩田武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喉头随之哽咽起来：“根据现场痕迹，时本会长应该是坐在办公椅上时，被人一剑干净利落地刺入了后脑，丝毫没有搏斗和挣扎的痕迹……”</p>

  “……所幸，这样干脆利落的死法，应该不会太痛苦。”</p>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进入办公室时看到的场面。</p>

  若不是地面如鲜花般绽放的鲜血和后脖上插着一柄饱饮鲜血的木剑，恐怕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时本一郎是在品茗之后小憩片刻而已。</p>

  “这柄剑……我确实有上手把玩了一下，但我离开房间之前早就好好地放回去了……所以凶手应该是在这之后……”</p>

  听着岩田武的描述，看着这柄染血的桃木剑，荒木宗介脑海中浮现出茶香弥漫的办公室内，时本一郎合袖而坐、安然闭目、后颈插剑的诡异场景。</p>

  “结合手头的证据，无论是指纹、脚印、作案时间、没有怨气残留、协会的阵法没有触发以及桃木剑刺出的高度……”</p>

  “最‘合理’的结论，自然是拥有‘北辰一刀流剑道免许皆传’的你，在办公室的书架上顺手拿下桃木剑，从后面偷袭了时本会长……”</p>

  “但是，一名除灵者的非自然死亡，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p>

  结合荒木宗介的描述和现场的证据，岩田武费神地拼凑着眼前的一切线索。</p>

  “若是站在最不合理的角度假设的话，在你离开办公室到常田副会长发现尸体的期间，有人进入了办公室，在强如时本会长这样的除灵者都毫无反应或者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故意选了你摸过的桃木剑，从后方将他一剑毙命，然后带着《竹取绘卷》悄然而退……”</p>

  “整个过程，无论是进门行凶还是带着怨物离开，这人都没有留下任何怨气、声音、指纹和脚印等痕迹。”</p>

  “甚至大量明显证据指向你这一点，都有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所以我一开始才说，这是完美的密室杀人！”</p>

  合上电脑，岩田武一把抓住荒木宗介的双手，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荒木君，凶手选择在这个时机对时本会长出手，绝不是为了诬陷你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理由！”</p>

  “如果你执意继续隐瞒和常田副会长的交易、以及与时本会长的谈话内容，我很难帮你让上面的大人物们放弃这直接明了的结案陈词，选择相信匪夷所思的假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