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各安其命

  王静辉以前虽然左右军国大事,但那仅仅是参谋而已,武将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的策略完全是皇帝一人所取决,但这次是官员升调,事关重大,他不可落下话柄!他始终在警惕自己,因为随着影响力的增大,他难免也会出现常人所有的对权力的渴望。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或是丢脸的事情,只要是人就有,王静辉固然淡漠名利,但权力对他的诱惑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放着大好的权力不去摄取,不去使用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王静辉心中也非常警醒自己,免得自己最终败坏了自己的声名——他对自己非常清楚,他这辈子从性格到才能也就是一个参谋的角色,如果让他主持一家医院或是公司还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这个范围扩展到主持一个国家命运的高度,他就绝对会要歇菜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是悬挂在王静辉书房上方的一条横幅,这条横幅书法上当然不能够和他满屋子到处都是的苏轼的书法相比,但却是他请老丈人给他写的。英宗赵曙虽然因为身体原因退居幕后做了太上皇,但王静辉和他仍然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关系,除了尽一个女婿所应尽的职责之外,还趁赵顼征召他入宫的时候,每次必然要到老丈人那里去问候一番,同时也再想办法治好老丈人的双腿。

  在王静辉的心中,英宗赵曙更加适合当皇帝——这可能是当一个国家领导人,年纪大点确实要比毛头小伙子要强的多,赵曙三十多继位称帝,而赵顼才不过二十就当皇帝了,这不仅仅是缺乏经验的缘故,更是因为人生阅历的不同所致。王静辉这么关心小赵熙的成长,也多半是想保住孩子的小命。让他能够顺利成年继承皇位——青年当皇帝总好过孩子当皇帝。若是由成年人来当皇帝,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王静辉现在就希望英宗、神宗活地更久些,英宗虽不主政事,但隐隐威慑到太皇太后,还有整个后族——王安石变法当中肯定会触及权贵阶层利益。在历史上看反应最大地便是后族亲属,有老丈人在这种情况会好的许多。当然历史上对曹老太太、高后、向后的评价还是非常高的,事实上就他的观察来看,三后对自己地亲属约束也比较强,但毕竟老丈人和赵顼不是曹老太太亲生的,对朝局的影响力还是有的,这也算是有备无患吧!

  赵顼听后挥挥手说道:“这次例外,朕特许你参议!”

  王静辉站起来说道:“臣虽几年前放楚州任职与薛庆云相识相知。其才华和德行也令臣甚为佩服,不过自古以来君主任命大臣乃是第一要务,此等大事应予王相、司马相公相商,臣无论如何是不能开这个口的,此缺一开,后人难免要仿效,圣上言行皆在殿下眼中、耳中,不可偏废!”

  王静辉说完躬身并不起来,而赵顼听后也是沉思良久,看看一边的小赵熙,皱了皱眉头后转过桌子来到王静辉的身前。用手扶起王静辉后说道:“爱卿真乃良臣!朕也不好勉强屈爱卿之志!”

  王静辉其实刚才说的话虽然义正辞严,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捧了薛向之一把,其实到了这一步,朝廷对薛向之的提拔和任命已经成为定局,关键就看官职大小了。

  三司是北宋前期最高财政机构,号称“计省”。唐末税法混乱,田赋、丁税的收入无法维持王朝的庞大费用,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依靠盐铁和度支。五代后唐明宗始设盐铁、度支和户部“三司”。宋初沿之。三司的职权是总管全国各地之贡赋和国家的财政,长官是三司使,其权位之重,与执政无殊。号称“计相”。现在由于王静辉的干预,王安石并没有进行官制改革。中书门下主管民政,枢密院主管军政,三司主管财政,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而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

  王安石虽然没有动官职改革,但以宰相之权和皇帝对他的信任,提拔曾布任三司使,以前王安石也曾中意沈括,不过王静辉先下手为强把沈括给挖走了。盐铁之利是国家税收的一项重要部分,三司使统领全局,但这盐铁副使地位子确实让人眼红的很,这其中的好处倒是有些像后世的工商总局,绝对是一个肥差。况且王安石要改革军制,钢铁事务也是军制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块,就是王静辉在听到赵顼打算提拔薛向之为盐铁副使的时候也是颇为心动——他有沈括和苏颂进行钢铁冶炼工艺的开发,已经取得了非常重要的进展,剩下来地便是推广使用了,而薛向之被任命为盐铁副使对新工艺的推广普及更是有着非常大的帮助,这也有利于薛向之能够取得更大的政绩继续升迁,而王静辉也达到了预先在钢铁上面地目的。

  王静辉和皇帝赵顼地对话都在小赵熙的眼前,赵顼没有勉强王静辉在薛向之的任命问题上作出表态,也是因为王静辉刚才就借着“为人师表”来拒绝——赵顼的行为在他儿子的眼中,若是老了犯规了,那以后给儿子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小赵熙很可能是下一代皇帝,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还是非常让赵碛顾忌的。

  “介甫先生曾说‘三不足’,先生以为何解!”小赵熙问道。

  王安石变法初期的时候遭受反对派的攻击,外面纷纷传言“三不足”——现在朝廷以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惧,祖宗之法不足守。这种言论本是保守派攻击王安石的一个把柄,不过反被王安石所驳斥,现在居然从小赵熙口中而出,就连他才子赵顼也是心中大为惊讶。

  王静辉笑着说道“恭喜圣上不仅得良臣还有这么一个聪颖的皇子!”接着他又收起笑容反问道:“敢问殿下何谓忠臣之谏?比干死谏恰当否?”

  赵熙毕竟还是年龄小没有多少经验,立时被王静辉的问题给愣住了。

  王静辉笑了笑说道:“比干死谏自然为忠臣,但的死却是一种愚忠的表现。是毫无价值的!忠臣之谏除去死谏之外。更应该有智谏,所谓苦谏不成便隐居山林更是懦夫的逃避!远地不说,就是圣上乃为大有为之君,若是一味阻挡反而会招致圣上地怒火,若是忠臣苦谏不成远避朝堂。那空下来的位子不都是倿臣的了吗?是以要巧妙的劝谏君主,能够为百姓多说话,为百姓多谋福,这就是天下之幸了!若是负气而走,则小人趁虚而入,国事就是这么衰败掉的!”

  小赵熙点点了头,像个小大人似的,惹得王静辉心中好笑至极。不过当着皇帝赵顼的面他不敢过多放肆,刚才以赵顼为例本身就够“大不敬”了,若是再不知好歹难免要惹祸上身。赵顼反而倒是并不在意王静辉以他为例来给自己的儿子讲解什么是忠臣之谏,从认识王静辉的那天起,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就不断的给他带来种种新奇的感觉,直到现在也没有心生厌恶,拿身边周围的近臣地话来说,这也许就是一种君臣之间难得的缘分。

  “所谓‘三不足’诚如介甫先生所言的那样,只要身为人主不懈怠朝廷政务,不贪图享乐。这便是‘惧天变’;只要不不阻塞言路,不忌讳大臣的意见,集思广益君臣共同治国,这便是‘体恤人言’;其次便是‘祖宗之法’——治理国家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要做到与时俱进,任何法令都是缺陷的,即便是先秦商鞅所立之法常备人所诟病,但殊不知商鞅之法在现在看来不过简洁的很。除了苛刻之外便无什么大不了的。‘三不足’与‘忠臣之谏’其道理上是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重要的是看人们如何去理解,就像先贤所留经典一般,不同地人去读总有不同的收获一般!”王静辉笑着说道。

  赵熙听后点了点头。高兴的说道:“熙儿明白了,谢姑父指点!”

  在这次召见王静辉后第十天,经过中书政事堂的讨论后,薛向之新的任命便正式发布了,十五天后经过一系列交接工作完毕后,薛向之乘船赶往汴都就任三司盐铁副使的新职位。与些同时大宋三大报纸对这道任命也做了报道,不同的是,三大报纸在这道任命后,用了相当大地版面来介绍薛向之在楚州的政绩。

  也许报纸这东西天生就是为炒作而生,不过对于薛向之政绩的报道还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但毫无疑问对他所取得地政绩赞扬之词真是铺天盖地。由于薛向之和自己关系密切,所以王静辉对这次报道也非常重视,一方面为其造势,另外一方面貤是怕有些不良文人仅凭只言片语将薛向之的功绩夸到天上去,徒自让外人看笑话。

  薛向之地各项考评均属优秀,尤其是楚州的经济发展更是令所有官员都感到汗颜,不过这里要除去王静辉的大弟子李慎。李慎的条件要远远好过薛向之,尽管薛向之发展楚州有王静辉给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不过李慎的头脑灵活,从小便跟着王静辉学习先进的思想,但论发展经济的办法来说,薛向之远不是李慎的对手。李慎的家族乃是隐隐排在王静辉之后的第二富豪徐氏,徐氏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官员,而且还是状元出身,徐氏倾其所有帮助李慎排除各种困难,杭州的经济发展之快,除了杭州本地商人雄厚的实力之外,徐氏拉拢了一帮北方财阀进入杭州不无关系。

  昔日大宋“扬一益二”的格局早就被打破,杭州借着无与伦比的地利和丰富的资源,在三四年这个经济规模就已经超过了楚州,这里面还是因为楚州商人自己当初犯了一个大错——当初成立兴国银行的时候,他们拒绝了王静辉的邀请,兴国银行几乎是徐氏和王静辉两家的私立银行,正因为这样王静辉才可以将兴国银行当作自己的融资机构来做各种公益事业而不用考虑投资回报的缓急;而楚州工商银行的股本中王静辉所控制的并不多,其主力还是杭州商人自己,严格意义上说,工商银行才是真正的商业银行,为了获得最大地投资回报。工商银行地投资方向可和兴国银行有着天壤之别。至于扬州和益州经济虽然繁荣。在大宋的地位依然很重要,但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不能够跟杭州和楚州相比的。

  其实王静辉旗下产业也有很大一部分比例都在楚州和杭州两地,一方面是为了发展地方经济,为薛向之和李慎两个比较亲近他的官员增加政绩;另外也是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已经成为王静辉地钱袋子了,不说他在两地的各项产业为他提供了巨额利润,就是两地繁荣地区持有的大量地产租给商人建作坊、酒楼等产业所获得的巨额资金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更何况这两地农业向来发达,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他在那里的农田连买带皇帝的赏赐,总共加起来不下两万顷,这可是给他地赈灾行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在王静辉本意看来。他是不急于将薛向之和李慎调回汴都开封的——在底层做地方官吏,虽然职位比较低微不像京城高官那么显达,但却能够确确实实为百姓多做些实事,汴都这里其实就是个庞大的名利场,名副其实的一个大染缸,过早的进入这个染缸,以后就祸福难知了。对于李慎他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李慎还不到二十,又是在自己身边长大,加上自己“师傅”的威严不难控制。但是薛向之就很难说了——这个人确实是有些风骨,但就是因为他有风骨王静辉才担心,现在的两派争斗远不如历史上那么激烈,但也是玄机莫测,就连他自己也不想沾上太多,小心翼翼的搞平衡。薛向之进入三司当盐铁副使已经具备了自己在朝廷中枢地发言权,他回来后肯定是要“站队”的,无论是变法派还是保守派。他都不愿意让薛向之沉迷过深——一次“站队”失误那就是终身的污点,历史上有多少事例可以借鉴,又有多少大有为的人才因此而耽误,最后弄得终身郁郁不得志。

  王静辉望着静渊潭中起伏不定的波浪若有所思。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书卷长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谁,自己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做到掌控由心。他们自己的命运和以后地路还得由他们自己走。就连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的对抗名利对旧习惯的诱惑么?他们最后踏上什么道路还是要看自己到底能不能经得起名利的这关考验!自己所做地事情不过是发现人才、培养人才,尽量为他们做好准备工作罢了,哪里还由得自己这么操心?”王静辉心中暗暗的想到。

  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王静辉的身上,王静辉立刻从沉思中醒来,看到肩头上的那只晶莹玉润的手,便知道身后为自己披上披风的人是自己的老婆赵浅予。转过身来后,王静辉就彻底沉迷在那双如一湖秋水一般的眼睛中了——尽管岁月已经在他们两人的脸皮刻下了轻微的痕迹,但这双眼睛从王静辉见到的那天起就永远不能忘怀,永远不会任何变化。这双眼睛清澈的照出了自己内心中的影像,让自己在迷茫的黑夜中寻找到正确的回家路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迷恋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有多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两人共赏一轮明月,这么清闲的在一起看看这月光下愈发迷离的静渊了?”王静辉轻轻的挽过浅予,“就让所有的事情留待到来的时候再说吧!”他抱紧怀中的妻子心中暗暗想……….

  “以纳水为界,由北至南从长春府、黄龙府、通州、沈州、辽阳府一直到开州,以此向东基本上都是生女真部落的活动范围,当然其中也有室韦、铁骊等少数民族部落在这里生活,可以说整个辽国东京道基本上都生女真的地盘。生女真在这里有着极强的势力,就算是契丹人自己也不敢在这一区域放肆胡来,其实契丹人对生女真防范极为严格,贸易等往来也是限制极多,就是怕生女真强大丐来对其造成不利,说起来就算契丹人这么严密的防范,生女真也多次发生叛乱!”彦生笑呵呵说道。现在王静辉要对辽国做“内科手术”,所以这情报自然是不能少,彦生在汇总了辽国少数民族的情报后,便前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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