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非是因为争夺家产?】

  气氛忽然有些不对劲。

  但是顾天涯心里却暗暗一喜。

  他表面上装出说错话的讪讪,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哟不好,忘了帮我娘烧火做饭……”

  说着转身便走,转眼跑到锅台那边。

  此时老娘正在烧火做饭,顾天涯凑过去抹了把汗,小声小气道:“老娘,第三个的套路果然管用,那女人听我劝解半天不见起色,最终还是第三个办法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又道:“只不过,管用是管用,只是威力未免有点太大了,那女人现在的架势有点吓人啊。”

  说话的过程中,他用眼角余光偷偷观看,不知为何,总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他发现,那女人的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看着他。

  很诡异!

  很凌厉。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顾天涯下意识擦了把冷汗,压低声音又对老娘道:“您快看,您快看,她下床了,她往这边走了,老娘,要不我先出去躲躲,你去跟她解释解释?”

  可惜老娘还没答话,猛听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虽带虚弱,英气却足,似是沉吟,实为笃定,缓缓道:“刚才那番话,是一个计策,对否?”

  人已走到身边,撞上充楞肯定不行,无奈之下,顾天涯只能转头看着对方。

  却发现女人缓缓蹲下身来。

  然后慢慢坐在了地上。

  双膝弯曲起来,双手抱住了膝盖,一双妙目似是盯着锅台下面的炉火,眼睛之中闪烁着莫名味道的光色。

  这幅模样,忽然竟给人一种温婉如水的错觉。

  直到这个时候,老娘才温声而笑,开口道:“丫头,你可不要生气,我家儿子刚才只是吓唬你,他可没有胆量去碰一个姑娘家。”

  只见女子妙目平静,好半天才轻轻道:“可我身有自知,我落水之后确实灌了很多河水,而现在,我之腹中,点水也无……”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有人在她昏迷的时候确实按压过她,所以才能把她灌进腹中的河水全都压出来。

  顾天涯连忙一指老娘,急急解释道:“是家母动的手,我对你从未碰触。”

  老娘在一边点了点头,再次温声道:“我们家里虽穷,我儿子家教却好,丫头你大可放心,顾儿他确实不曾碰过你。”

  女子似是放心下来,口中舒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一双目光看向顾天涯,突然再次又问道:“所以说,刚才那番话只是一个计策,对否?”

  顾天涯咳嗽一声,满脸正气道:“如果我不那么说,你肯定还是死气沉沉的架势,故因如此,给点刺激,让你产生羞赧,才会脱离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你别用这种好奇的眼神看着我,这套路说穿了并不算多么高深。”

  “套路?”女人迟疑一下。

  顾天涯连忙解释,补充一句道:“就是计策的意思。”

  他似乎想要转移话题,紧跟着又道:“我听你谈吐之言不似一般,开口便能说出‘计策’这种字眼,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莫非竟是个豪门贵族不成?”

  这既是在转移话题,也是在套取对方的底细。

  果然只见女人被他牵引节奏,忍不住点了点头道:“你方才不是已经猜测过么?我确实不算个穷苦人家的出身。”

  “那么就是豪门贵族喽?”顾天涯紧跟着追问一句。

  可惜这一次,女人明显迟疑,足足好半天之后,才见她缓缓点头道:“你若坚持认为是,那么就算是吧!”

  “好啊!”

  顾天涯一拍大手,脸上故意装出兴奋之色,急急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更不能再去寻死了。贵族多好啊,活的悠哉又悠闲,不愁吃,不愁穿,哪怕国破山河碎,照样钟鸣鼎食烹,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可对不起老天爷让你投了这么好的胎。”

  老娘也在一旁温声开口,轻轻劝慰道:“是啊,活着多好,不管再苦再难,总归还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希望?”

  这又是一个生疏的词汇。

  女子明显沉吟一下,好半天才弄懂了这个词的含义。

  她仍旧屈膝坐在地上,双手就那么抱着自己膝盖,她一双妙目再次看向锅台下面的炉火,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消沉落寞的叹息,仿佛喃喃道:“有些人,活着看不到希望,有些人,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这么。”

  顾天涯心里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你家里天天有人打你骂你么?”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微微摇头道:“我说的折磨,并非这种折磨,而是,而是……”猛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苦涩道:“而是心中的折磨。”

  她说完抬头,目光仰望着屋顶,喃喃又道:“寻死的人,都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呢!”

  顾天涯哈哈一笑,脸上故意装出轻松之色,他把脸庞往前一凑,满脸神气活现道:“你有什么憋屈,直接跟我说说,实不相瞒,我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开解心中苦闷,不信你问我老娘,这可是我天生就有的本事。”

  老娘在一旁同时也说了句,温声和缓道:“如果顾儿劝不开你,老身也能劝劝你,丫头啊,你到底哪里想不开。”

  可惜,女子忽然又陷入沉寂不言。

  顾天涯偷偷和老娘递个眼色,随即凑到女子身边坐下,故作好奇道:“看你年龄,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你是个豪门贵族的出身,却在大冷天里选择投河自尽,那么便让我大胆猜测一下,你莫不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才会如此?”

  这次他不等女子迷惑,紧跟着就补充解释道:“我说的感情特制男女之情,比如情情爱爱啊,比如藕断丝连啊,你是女子,又是大户人家出身,那么再让我猜测一下,你若是感情出了问题应该是男女情爱,比如,你心里有个喜欢的人,但你的家族需要你和另一个人联姻,你为了爱情不断抗争,可惜小女子的胳膊无法拧过家族的大腿,如此伤心绝望之下,才会觉得这个世间让你心如死灰,对不对?”

  仅凭这一番猜测,简直能写出一个话本传奇,其中涉及的曲折凄婉,甚至能拿到城镇里的酒楼去说给人听,保证有人叫好,听的浮想联翩。

  可惜,顾天涯似乎没猜中。

  只见女子原本双手抱着膝盖,此时突然抬起一手指了指自己身上,轻声问道:“你难道一直没有好奇么?为何我身上穿着大红色的服饰。”

  “大红色的服饰?”

  顾天涯微微迟疑一下,总觉得这是女子再给自己某种提示。

  可惜他一时琢磨不透。

  幸好老娘突然开口,略作提点道:“红男,绿女!”

  顾天涯脑子嗡的一声。

  他已经恍然大悟。

  红男,绿女。

  这是婚庆嫁娶之时的讲究。

  中原男婚女嫁,喜服颇有讲究,男方新郎官,须得穿大红色服饰,女人新娘子,则是穿浅绿色裙装。

  当然这是大户人家的喜服,穷苦人家肯定穿不起。

  虽然穿不起,但是讲究还得遵守。

  比如穷人家的新郎在娶亲之时会在手上绑着一小角红布,穷人家的女孩会在出嫁之时攥着一角绿纱,哪怕再穷,出去找人借,总得弄点红色绿色,如此才算遵循了婚嫁的风俗。

  ……

  红男!

  绿女!

  然而现在,顾天涯救回的这个女子却不一样。

  她穿的满身大红色喜服,这应该是新郎官才会穿的服饰。

  按照这个情况来看,符合的说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招婿。

  唯有招婿上门,男女双方的身份才会互换,既然身份互换了,穿的喜服自然也会互换,如此才能改成眼前这种情况,女子穿大红色,而那位不知身份的赘婿穿绿色。

  顾天涯隐隐觉得,这女子寻死应该不是因为感情的事。

  果然只听女子缓缓开口,像是在跟人诉说心思,缓缓道:“我虽是女子,然而并不柔弱,所以普通深闺那种情爱憧憬,在我这辈子算是从未有过的事,我活了十八岁,并没有喜欢的人,前几年家里给我指定了一门婚姻,我对那个男子并没有多少恶感和喜感……”

  她说着看了一眼顾天涯,轻声叹息又道:“没有恶感,自然不会产生厌恶,没有喜感,自然也谈不上喜欢,既然不厌恶也不喜欢,我也就遵从长辈的意思答应了……”

  顾天涯心中十分好奇,忍不住道:“那你为何直到今日才穿上大红色喜服?”

  女子妙目看他一眼,叹息道:“这算是我不想欠他们的债吧。我选择自尽寻死,总归是让他们感觉颜面难堪,所以我在临死之前穿上喜服,勉强算是遵从了婚嫁的礼仪,虽未成婚,像是成婚,如此就算死了,别人也不会嘲讽。”

  顾天涯点了点头,沉吟道:“照你这么一说,你自尽寻死的原因应该不是情爱之伤,也许稍微牵连一点点,但是肯定不是导致你心如死灰的主因。”

  女子默默点了点头。

  顾天涯又和老娘交换一下颜色,随后试探着对女子问道:“莫非,是因为争夺家产?”

  争夺家产?

  女子似是诧异转头,有些发怔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猜测?”

  顾天涯‘哈’了一声,故作胸有成竹道:“此事有何难猜?豪门常有之事!”

  说着指了指女子,开口说道:“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是招婿上门的情况,按说应该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可你偏偏选择了寻死自尽,综合这些情况,我才大胆猜测,你必然是和亲族之人产生隔阂,又因隔阂不断扩大最终导致无法弥补,所以才伤心欲绝,感觉这世间毫无留恋之处……”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不断观察女子的表情。

  可惜女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到底什么心思。

  顾天涯只能继续又道:“能让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豪门女子伤心欲绝之事有多少呢?说穿了无非也就是那么众所周知的两三件而已,要么是情爱之伤,要么是至亲之伤。对不对?”

  他再次观察女子表情。

  可惜仍旧得不到答案。

  无奈只能继续,再道:“刚才你已经说了不涉及男女之情,那么很可能就是至亲之伤。而豪门大户的至亲之伤又很简单,一般都是因为争夺家产才会产生隔阂,隔阂越来越多,最终伤心欲绝,姑娘,不知道我这个猜测是对呢,还是错呢?”

  不知道是对呢?还是错呢?

  顾天涯这一段长篇大论,说的连他自己都感觉猜中了一切。

  只见女子也是缓缓仰头,似乎被人说中了心中一大痛楚。

  “原来还真是争夺家产啊?”

  顾天涯眼睛一亮,忍不住凑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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