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8【大变天】
1994年，8月25日。
这个年代是广告大爆炸的年代，很多做生意的人都懂得如何利用广告来包装自己。
电视上，报纸上各种各样的广告层出不穷。
如果非要说有一种广告能把地毯式轰炸做到极致的话，无疑就是“保健品”广告。
这种随便用氨基酸兑成的“保健品”，大肆做着各种广告，电视广告有之，报纸广告有之，还有那些廉价的纸片广告，更是通过一些老妇女的发放，飞入千家万户。
这种地毯式轰炸高到什么程度你去遥远的大西北，一望无人的地方，看见几个放羊的孩子，他们拉屎的时候，现在已经不用捡土坷垃了，而是随手就能捡到那些保健品的纸片广告。
纸片广告大幅度地拉低了这种广告的档次，尤其在中海这种改革开放比较前卫，经济比较发达的大都市，纸片广告已经被很多有知识有文化还讲文明的中海人鄙视扫地大妈也鄙视，总是打扫不完。
可是这一次，爱立信的广告将要打破这种“鄙视”，创造一个奇迹。
……
早上六点钟
中海市最繁华的长江路口。
乌冬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临时招募来的十八位老大妈。
十八个老大妈全都挺胸站得笔直，下巴上扬，高傲的像红色娘子军。
乌冬背着手，对她们训话，内容是，这次发传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了，每人日薪翻倍，失败了，以后别想再在中海的广告市场上混。
乌冬语气凝重，表情严肃，宛若大将军，见这帮老大妈一个个听得认真，乌冬感到很欣慰工资给的高就是好啊，别人发广告一天给三块钱，自己却给十块，在这个年代，日赚十元绝对是个大数目，尤其对于这些无一技之长的老大妈来说，这可是难得的“高薪”。
十八个老大妈仔细聆听，认真聆听，生怕乌冬看自己不爽，把自己开除掉。
乌冬很欣慰，最后对着这支独特的队伍说了句：“法国拿破仑说过，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希望你们能够凯旋归来，把这十万份传单统统发出去！一张不留！”
嘎吱一声，一辆面包车停下，从上面哗啦下来一帮人，将车上捆绑好的广告抬下来，丢在十八个老大妈面前。
彩色的单页，厚重的铜版纸，散发着清新的油墨气息。
十八个老大妈紧张起来，她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一天能发得完吗？
乌冬可不管这些，见广告已经运来，当即大手一挥：“开始行动！”
一沓沓厚重的广告单砸进老大妈们的怀里，她们像怀胎十月的女人一样撅着肚子抱着这些沉的不得了的宣传单，不明白，怎么跟以前的小纸片广告不一样？
那些黑白色的纸片广告很薄，很柔，拿在手里根本就没感觉，偶尔去厕所还能拿来擦屁股，哪像现在这些太重了。
老大妈们努力站好身子，看着她们的领导人乌冬。
乌冬很满意她们这种吃苦耐劳的态度，就开始一个个分派路线，告诉她们，两个人一组，沿街发放，中午有盒饭，一天时间必须要把手头的广告单发完。
听乌冬这样说，老大妈们都不吭声，有些心里盘算，到时候想办法把这些该死的宣传单弄一些丢进垃圾桶，或者直接塞一大把给行人，想尽办法也要把它们“发完”。
乌冬却像是她们肚里蛔虫，知道她们心思，直接告诉她们，自己将会派遣监督员盯着她们，谁要是敢浪费一张宣传单，不但扣除当天薪酬，还会被索赔广告的印刷费用。
老大妈们：“……”
散队的时候，两个一组的老大妈交头接耳道：“什么盯梢，咱们怎么发，他们能看得住才怪！”“是啊，咱们可都是老江湖了，这么多一天鬼才发得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咱们还是老样子！”“嘿嘿，就是！”
没等这两位咬耳朵完毕，就听她们身后乌冬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对你们讲，你们两个一组要互相监督凡是告发对方有浪费传单，不好好发放行为，每人奖励一千元！”
所有大妈：“……”
一千元？
这是个什么概念？
在这个时代可以很多人半年的工资！
可以买两架自行车！
可以买五头猪仔！
可以买两千斤大米！
瞬时间，刚才还凑一块儿咬耳朵的大妈彼此看着对方，宛若仇人，充满了警惕。
……
像这样的情况在中海的很多地方都在进行。
黄河路，泰山路，金陵路，以及京城路等等地方，只要中海市比较发达，人口比较聚集的地方，都可以看到类似情景。
分别是周光带队，丁多宝带队，以及鲁军带队，他们几人组织的大妈发放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目的地进发。
雄赳赳气昂昂，犹如当年跨过鸭绿江的英雄。
……
中海市，外滩附近
作为中海市有名的旅游景点，外滩一向是本地人民休闲娱乐，外地人来这里旅游的好去处。
此刻，天上原本火辣辣的太阳被阴云遮挡，海边时不时吹来一阵阵凉风，炎热的夏天难得有这样清爽的天气，外滩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老郑是中海市的老居民，他在一家炼钢厂工作，如今改革开放，工厂改制，他工厂的效益也渐渐有了起色，工资也发放比较及时。
不过最让老郑开心的是，他儿子相了一门亲事，女方家境不错，有房子有工作，最重要的是人长得漂亮，也懂礼貌，老郑觉得很不错，他儿子也觉得很好，但是……哎，老郑叹了一口气，上次儿子与女方见面之后就闷闷不乐，原来人家女方给女儿新买了一部手机，女孩每次打电话过来，儿子机一响，就要跑出去找公共电话，好几次都排不上队，差点耽误了约会。
几次三番之后，儿子就朝老郑抱怨说现在腰间谁还挂机啊，年轻人都拿手机了，那种巴掌大的，出去应酬很有面子。
老郑能说什么，那手机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一部一两万，贵的更是三四万，都能在乡下买栋房子了。
就因为这件事儿，儿子和老郑产生了矛盾，儿子说不买手机的话，自己就不谈恋爱，也不结婚了，要打一辈子光棍。
老郑就说你爱谈不谈爱结不结，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也不亏欠你什么。
儿子就在家里头吼吼，吼得老伴也和老郑吵了起来，这不，老郑被吵得脑袋爆炸，直接出来在外滩溜达，眼不见心不烦。
外滩这边有很多小摊小贩，有卖水果的，卖邮票的，卖小百货的，偶尔会有人拉住老郑，鬼鬼祟祟地询问：“要碟吗？日本生活片！”表情神秘，语气暧昧。
老郑当然知道啥是“生活片”不久前他遇到这样的卖家，卖家不断吹嘘这片子好，是七个猛男大战美女的故事，老郑思想经受不住斗争，就偷偷买了一张拿回家，谁知道塞进一看，鬼的“生活片”，却是动画片葫芦娃。
没想到这次又碰到卖光碟的，老郑仔细看了看对方，却不是上次那位，这些卖假货的一般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比游击队还猴精。
见老郑不搭理自己，卖光碟感觉没戏，就走了，老郑正要扭头继续散步，突然一个老大妈拦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还来？”老郑有些怒了，这些卖光碟的也太不要脸，可还没等他发怒，一张精美的广告已经塞到了他面前
“按揭买手机，请选爱立信！”老大妈操着中海话热情地说。
老郑背着手：“……”
什么鬼？
按揭买手机？
老郑看了看塞到眼前的广告，忍不住接过去。
到手感觉，精美，厚重，墨香扑鼻再看广告内容：你有没有为买不到手机而烦恼？你有没有因为没有手机而没面子？现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按揭买手机，爱立信帮助您！
老郑：“……”
再次嘟囔句，见鬼了！
是的，真的是见鬼了只见这张堪称艺术品的广告彩页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只需要提供身份证明和工资流水，就可以支付一二百块钱，将价值上万的爱立信手机带回家，紧接着上面还写有具体的还款内容，以及还款期限。
这也行？
老郑愣住了。
此刻，和老郑一样愣住的人有一大群，这些人都是在外滩游玩遇到了发放广告的大妈团队，她们接收到广告彩页之后，就被上面的内容惊呆了。
“不是吧，只要一百块就能买一部手机？”一个小伙子忍不住惊呼。
“天啊，还可以这样？手机也能这样购买？”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捂着嘴惊呼。
“按揭买手机，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买得到手机？”一个知识型的男子摸着下巴思忖。
“这手机市场要变天了！”一个商人模样的感叹道。
远处，江水滚滚。
天上，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