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树静风摧(三)
到大王子毫不掩饰的怒斥,丘林打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真想拂袖而去,可是为子孙计,丘林打强压怒火,缓缓地开口道:“老臣有三个对策,请王子抉择。”
“哦”,虎锐有些意外,这片刻功夫丘林打就能想出三条对策,难怪父王夸他经纶之才,机敏多智。
“其一,派遣刺客、招揽杀手,刺杀江氏兄弟。”丘林打面无表情地道。
虎锐心中盘算,这个法子最为省力,唯一要担心的是郑人的报复,到时大家杀来杀去谁也不得安宁。念头一动,想起最近迁往垣猗县的元天教人。元天教高手云集,又与虎利交好,他们与江安义有刻骨的仇恨,暗杀之事正好交给元天教人去做。
“其二,江安义如今在化州的声誉如日中天,咱们不妨助力一把,将其捧杀。派遣细作在化州境内吹捧江安义文武全才,千年罕见,此人年少得志官居高位,在吹捧之下难免骄傲自满,狂妄自大,老臣听说他与朝堂上的多数官员相处并不融洽,倚仗郑国皇帝信宠才步步高升。”
丘林打说着看了虎锐了一眼,虎锐心中一动,这老家伙莫不是骂桑指槐,说我狂妄自大。
“另外,江安义年少得位定然有许多人暗中妒忌,人多口杂易生是非,只要郑国皇帝对江安义生出戒心将其调任或者贬谪,对我戎弥来说便少一劲敌。”
虎锐口中赞道:“大相此计不战而屈人之兵,甚妙。”
“其三,听闻江安义和安西大都督杨祥亮不和,前段时日江安义与杨祥亮之子起了冲突,不妨在两人之间做些文章。可以让人宣扬戎弥军不怕安西大军只惧江安义一人,故而主动退出井门关,如果江安义愿降,戎弥国愿以副相之位相招。安西大营即将移镇化州,如能引得江安义和杨祥亮之间失和,互相争斗损耗,我戎弥可趁机坐山观虎斗,抓准机会出手。”
丘林打的三条计策条条毒辣,众人无不心服,虎锐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丘林打,这位大相不愧是王佐之才,自己属意的副相扎止依比起来还欠火候,是不是该多留丘林打一些时日。
杨氏父子试图以和为贵化解恩怨,戎弥国定下三条毒计,身为主角的江安义一无所知,他带着安勇夫妇踏上了回会野府的路。现在已是七月二十二日,秋闱定在八月初八,作为刺史说什么也要前去主持。江安义到任化州不满三年,此次乡试是任内的第一次,他想着简拔几个寒门有学之士,算是当年对邓山长的许诺。
刚到城门处,江安义等人就被百姓围住了,刺史大人击退戎弥大军夺回井门关的消息传得神乎其神,不论传言是真是假,戎弥人退走是实实在在的,一场兵祸免除是实实在在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江刺史就是救命恩人。
街道两旁不知是谁率先摆出了香案,百姓在道旁下跪相迎,有长者手捧酒杯前来献酒,江安义跳下马,与安勇等人一起饮了庆功酒。鞭炮声此起彼伏,欢呼声、感激声不绝于耳,从西城门到府衙江安义等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府衙门前,方别驾和华司马率领府衙的大小官员迎候阶前,旁边站满了闻讯赶来的乡绅父老,看到江刺史出现,众人齐声欢呼。方仕书满面笑容地迎上前,道:“江大人杀敌归来,护佑化州百姓,当受我等一拜。”
众人齐齐躬身,放眼望去,如同麦穗在风中低伏,蔚为壮观。江安义心潮澎湃,伸手扶起方仕书,朗声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保疆护民乃安义之责,不敢居功。诸位乡亲请回吧,江某公务在身,就不相陪了。”
接下来几天,无数宴请、礼物如潮水般涌来,真心的、结交的、怀着各种目的的,前府后宅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宁。江安勇连着醉了好几天,好好地过了把酒瘾,惹得思雨大发娇嗔,拉着他跟着师姐欣菲去了大北田沟散心。
江安义带回来的图样让欣菲大感侥幸,幸亏木材运去了修建军营,大北田沟还没有开工,要不然按照原本的图样要逊色不少。杨祥亮的善意已经释放过来,并州老林中上好的木材运到了大北田沟,郭怀理笑称这笔买卖划算得很。除了木材,杨祥亮还主动提出,修建军营的经费朝庭给的不足,他愿意在今、明两年每年少拿过关银十万两,援助军营建设。
这二十万两银子有如雪中送炭,连方仕书都赞称杨祥亮高风亮节,识大体明大局。江安义亲笔回书表示了谢意,并提到此次能顺利击退戎弥军,多亏少帅杨怀忠援兵及时,戎弥军迫于安西大军的压力才主动退却等等。
二十七日上午,方别驾带着府学教授金水元邀他前去查验新修的贡院,贡院修缮一新,重新涂抹过的油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江安义点头道:“金教授办事得力,这贡院比起德州贡院可要强上三分。”
得了刺史大人的嘉许,金水元眉开眼笑地道:“大人,金某是读书人,断不敢把大人给的银子中饱私囊,这每一分每一厘银子都用在贡院的修缮和文会上了。大人,金某有个不情之请,府学的生员们强烈要求大人前去为他们讲一讲如何应试,传授些经验。”
江安义笑道:“济民书院的吕山长前日到大堂拜见本官,也曾提到让江某到书院讲一讲应试之策,江某已经答应了他。”
金教授懊恼地跺腿道:“大人,府学可是官办的学堂,济民书院怎么能跟府学比,大人不能厚此薄彼,说什么也要为府学生员讲上一堂课,要不然他们非得骂我无能不可。”
“都是求学之人,何分彼此。”江安义微笑道:“不如这样,本月三十日修沐,江某到济民书院讲堂为众学子一起聊聊该如何应试,愿意前去者听讲者皆可去。”
金水元心有不甘,如果自己早两天向江刺史提及此事,让江大人单独跟府学生员讲应试之策,自己在生员中的声望恐怕要大大提升,如今和济民书院合在一起,江大人有什么绝学也被大伙听去,实在可惜。
散了衙,后宅依旧不得清静,眼看考期将近,无数士子拿着自己的诗文上门讨教,想从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嘴中得到一句两句指点,还有的想借着江刺史的名头抬升自己,得了江刺史的赞许哪怕不得中在士林中也能混出点名头。
欣菲带着江安勇夫妇去了大北田沟筹划香雪居,彤儿前两日去了并州收购一批绫罗,绫是丝绸的一种,并州的绫称为掬绫,成为名贵,织物上有各种动物、花朵的图案,西域人十分喜欢,价格在普通绸缎的十倍以上。
这个时候,冬儿正带着仆妇在喂晨益和晨智吃东西,两个小家伙特别粘他,看到他便要玩耍,肯定吃不好饭。江安义换了件士子青衫,从侧门出了府,想着到街上转转,等两个儿子吃完饭再回家。
夜色朦胧,两侧的商铺挂起了灯笼,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江安义主政三年,会野府政通人和,百业兴盛,酒楼和青楼随着人气增长自然变多,这个时辰正是两楼热闹的时候。不少商贩趁着良机兴起了夜市,叫卖水果、草席、马具、头饰、香料,卖什么东西都有,南腔北调夹杂在一起,汇成一副热闹兴旺的场面。
江安义身着青衫,手拿折扇,这种打扮在会野府街头最为常见,加上夜色昏暗,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信步摇扇,江安义走走看看,时不时停下脚步到小摊上看看。
走出一段路,觉得腹中饥饿,江安义闻着香味拐进一处巷子,巷口支着棚子,香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看到有客人上门,乔张氏热情地招呼道:“公子快请坐,咱家的凉皮子又消暑又提神,还有刀削面、羊肉馍、烤包子、羊杂碎,吃了保管您叫好。”
靠墙摆着着四张桌子,都坐了人,看来生意不错。江安义挑了个空座坐下,笑道:“老板娘来碗凉皮子,再来四个烤包子,羊杂碎来一碗。”
乔张氏口中答应,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旁边黑大个从热锅中捞出刀削面,淋上香油和醋,端给江安义旁边的客人。灶火边,一个小女孩在帮忙烧火,小脸上被涂抹了一道黑黑的炭灰。靠近灶火边老汉在烤包子,一个稍大点的男孩拿着本书,凑在火边摇头晃脑地轻声吟诵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这情形让江安义想到自己,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旁边一桌坐着五名青衫士子,桌上摆着好几个碗碟,还烫着壶酒,对于小棚来说算是笔大生意了。碗碟中的菜吃得差不多,看样子这几位来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尖脸的借着酒劲调笑道:“老板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不怕坏人欺负吗?你家汉子放心让你抛头露面?”
乔张氏把凉皮端到江安义的面前,一双干净的筷子递到江安义手中,轻声道:“公子慢用。”
转过头对着那尖脸笑道:“不怕,会野府的青皮谁不知道华司马的厉害,听说江刺史下令抓住一个坏蛋赏银二两,衙役们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巴不得有坏人出来送赏钱呢。”
一席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乔张氏慈爱地看了的儿子,轻声道:“诸位都是读书人,现在世道太平,小妇人想要让儿子跟各位一样读书受人尊敬,也不枉小妇人抛头露面挣钱。”
“好,有志气,这孩子将来会感激你这个做娘的。”一个不知是酒醉还是红脸的汉子大声嚷嚷着,“我这次一定要中举,让俺娘不枉一场辛苦。”
江安义吃了一口凉皮,满嘴清爽酸辣弾滑,咬一口包子,皮脆肉嫩,味鲜油香,满足地呼了口香气。抬头见星光灿烂,斯土斯民,怎能不用心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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