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一夜无眠（二）

月华如水，好像是给两人都披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轻纱，两人的眉目也因为这个缘故看的不清楚，但显然福康安是有些心绪不佳的，这一点，金秀察觉到了。



“这是你自己的本事，和我没什么相干，倒是不值当福晋你一谢，”福康安闷闷的说道，“你今个算是露脸了！”

“没什么露脸不露脸的，按照我本来的心思，还是想着要在宫里头平平安安的才好。”

“这话你骗的了别人，却是骗不了我，”福康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又转过头来看着金秀，“你若是想平平安安，是不会入宫的。”

“或许吧，但我也不想过以前的日子，人总是想着要走到更好的地方的去的，”金秀也不否认这一点，她今日大获成功，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十分得意的神色来，似乎今日的事儿，不过是小事儿，“我喜欢把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上，当然，只是仅限于那些我自己能改变的事儿。”

“今日万岁爷龙颜大悦，”福康安沉默的看着金秀，“十分喜欢你编排的新戏，怎么我却看着福晋你，似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

“是应该高兴，但是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别人不知道，三爷还有不知道的？得罪了皇贵妃得罪深了！接下去我虽然还管着南府，可这到底不是正经衙门，在内务府之中算不得什么，唱戏唱得好，只能是个添头，南府有自己的厉害之处，但不能够用在权势上，皇贵妃摆明了对着我要暗算谋算，我接下去的日子，只怕是要更艰难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日后要担忧的事儿更多，今个虽然得了嘉奖，可也是没有时间来高兴什么了。”

“这条路不是你自己个选的吗？”福康安慢慢说道，“若是你对着皇贵妃谦和一些，谦卑一些，只怕是皇贵妃也不至于会如此针对你，想着如今我那姐姐，皇贵妃显然是不理会了。”

“我也想退，只是我却不是那样的委曲求全之人，而且皇贵妃为了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着想，必然是不会让我们这些阿哥们的福晋好过的，我不愿意如此，”金秀笑道，“所以就只能反抗了。”

“那你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平安安的。”

“是，所以我有时候也在想，我自己个到底是想要什么，”金秀抬起头来，望着天上明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眼中也融入了皎洁的月华，“三爷问的好，我没有什么深远的打算，只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别叫人欺负了去，就行。”

“你太耀眼了，”福康安一语双关的说道，“今个的事儿一出来，内宫的人自然知道你的厉害，外头的人也会关注你了，我倒是觉得，”福康安转过头来瞥了一眼金秀，忙掩饰的也看着天上的月亮，若是有人在大宫门外凌空飞行着，就见到两人衣裳飘然欲仙，宛如神祗，“你不必如此招摇，南府的事儿若是想继续做着，就做着，若是不愿意，倒是不必如此，我帮着你在万岁爷面前分说就是了。”

这是很难得的认真承诺，记忆中，金秀从未记得福康安有说过这样的话儿，从来求福康安办一个事儿，福康安都是十分严肃公正，压根就不愿意帮金秀解决什么问题，若不是福康安有求于金秀，只怕是也不会被迫的去做什么事儿，至于说在皇帝面前说某人的好话，帮某人开脱什么，那是更不可能的事儿。

“三爷今个是怎么了？”金秀好奇的转过了头，“怎么好端端说了这个来？”

金秀语气好奇又平静，但福康安却是没有如此镇定了，“我说了，福晋不必称呼为三爷，”

“唤我，瑶林即是。”

“是，瑶林！”金秀从善如流，一下子就改了称呼，“怎么要这样帮我？”

“我不想你太出众了，”福康安心里头很是高兴，但面上还是严肃的很，“倒不是觉得你不配出众的这个缘故！而是身为内宫之人，若是木秀于林，总不是什么好事儿！旁人我不知道，内宫的几位主子，可都是如此的，守拙，不是一件坏事儿。”

“恩，”金秀微微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万岁爷问我要什么的时候，我没有多啰嗦别的事儿。”

“你的确是厉害，”福康安微微一叹，语气里有很多佩服之意，“万岁爷不喜欢仗着聪明卖乖之人，你若是乱提什么要求，只怕是万岁爷当面不说，心里头是会厌弃你的，今个这所求之事儿办得好！”

“只是我却不懂，南府到底是有什么好的？让你这样值当一求？”福康安盯住了金秀，幽幽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提，要搬出去住的旨意。”

金秀一愣，随即笑道，“这样的事儿，我怎么好开口？再怎样，也不是内宫的人该说的话儿，今个夜里万岁爷说了这个话儿，适才我也诧异极了，但是这是主子的恩典，我若是狮子大开口，就是太不懂礼数了，而且万岁爷也说我懂事，那我还能要金银财宝的东西吗？那岂不是太俗了？”

见到金秀言笑晏晏，福康安不知道为何，却又不舒服起来，他冷哼一声，“你倒是真会算计，况且，你还缺什么金玉之物吗？”福康安是知道征缅商会这个事物的存在的，“介休侯胖子那里，什么银子拿不来？”

“所以，我也就不说这个了，只是想着把南府的差事儿给继续办好了，”金秀笑道，她对着福康安的阴阳怪气的腔调习以为常，“其余的没有什么心思，我就算是管着南府，也不可能是和这几个月一样，日日都把时光放在南府，我自个也要别的事儿办的。”

“南府的事儿，何必如此重要吗？”

“有，”金秀笑道，“我就问三……瑶林你，今个的戏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