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洗三之礼(下)
纳兰信芳想着要说福康安的事儿,但想想,今日这么高兴的时候,没必要提起这么丧气的人和事儿,故此也就不说了,何况福康安上次冬至日的时候护驾有功又有伤,居家养了好些时候,这些日子是一概都没出门来找纳兰信芳,也曾经下帖子让纳兰信芳过府去,纳兰信芳如今和福康安也算是认识了,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只要是相熟了,那么就是缺乏畏惧之心,纳兰信芳现在对着福康安已经是胆子极大了,下帖子来请自己,他也是全然不顾,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说不去了。福康安如今正被一群太医丫鬟们围着呢,那里还有空里抓自己?
“过了年,咱们也该学点别的了,”金秀笑道,“那个侯胖子把他有的东西写了册子送来,我看看,有些东西,倒是可以借给你用用,让你也学一学新的本事起来。”
“侯胖子还以为您是我亲姐姐呢,一个劲儿的感激我,若是,”纳兰信芳笑嘻嘻的说道,“他知道今个您弟弟洗三,只怕是金山银山都要搬过来了。”
金秀笑道,“他如今那里还有金山银山?有些银子,但若是这么胡乱送了,只怕是没几年,他就要都穷下去了,我现在就是想着就给他找门路赚银子呢。”
“怎么,姐姐,这个侯胖子,您还预备着真心帮他呢?”纳兰信芳奇道,“我以为那一日不过是敷衍他罢了。”
“怎么可能?”金秀笑道,“我这个人的脾气,还是知恩图报的,那一日在定兴县,若不是借了他的势,善保没那么快放出来,咱们的事儿也没有那么快就能办好,他那个时候不过是举手之劳,咱们也该回报他一番。”
金秀不是白莲花,无缘无故的付出,除却家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不会这么做的,侯胖子帮了自己,那么金秀就要回报下;舒妃给了自己承诺,那么自己也就豁出去帮舒妃,这个是一个朴素的道理,或许有些时候会执着于报恩什么的,外人听起来太过于势利,但有些时候,这这个道理还是有用的。
纳兰信芳嘀咕,“那咱们也不是帮了人家了?我那个发小,小四,他阿玛在通政司的,姐姐您还记得吗?他说那次被他阿玛教训了之后,两边屁股就不一样了。”
金秀微微一笑,“说的这么可怕?别逗了,侯胖子这个人不错,另外脾气也算是合得来,再者,你日后想要周游天下,环游四海,请问纳兰大爷您的开销那里来?靠着你那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吗?还不是要找外头的人?”
“姐姐昔日说过,那个什么西洋的麦哲伦哥伦布都是靠着王室资助才能够成行的!”纳兰信芳眼前一亮,“你是想着让侯胖子赚钱来了以后给我银子出发吗?这可是真好!”纳兰信芳高兴的直搓手,“刚才我还吃醋了,说姐姐就想着外头的人!我真是该死,该死啊!”
“资助你自然是要的,再者,”金秀眨了眨眼睛,“也要赚点银子不是?”老是这么为了银子烦恼,可真不是什么事儿。
金秀可不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该有的享受,该有的好日子,还是想过的,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只是她希望更依靠自己的才学才智得到金钱,而不是在于别人的怜悯和赏赐,怜悯和赏赐不可能一直存续下去,但才学发掘出来的财富,却是有根子木,有源之水,一直不会断绝。
这边说了一下话,边上的图海听得很是迷糊,他为人处世很厉害,待人接物也热情大方,但他素日里头接触的,都是护军底层的这些人,所了解到的事儿,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事儿,图海只觉得自己这个表妹和纳兰家大爷说的话,一个个字儿他都知道是什么字儿,但这一起组合起来,可就是完全听不懂了,“表妹,你们说的是什么呢?”
纳兰信芳对着金秀客气,其余的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一瞪眼,“好生听着就是了,怎么还问起来了!”图海一缩脖子,金秀笑道,“没什么事儿,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想着让我……让纳兰大爷给他出主意赚钱呢。”
这时候富祥出来要图海赶紧着上菜上酒,“芳大爷!”富祥谄媚的对着纳兰信芳笑道,“咱们爷俩喝一盅?”
“喝酒?”凡是少年人,总是对着越过规矩的事儿特别的感兴趣,听到喝酒,他就高兴了,“当然喝!咱们喝一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那个善保呢?怎么架子这么大,今个好日子都不来?”
金秀笑道,“他又不是我家的什么世家关系,来做什么?”
这话听了真让人舒服,纳兰信芳心里头暖意洋洋的,他摆摆手,“那也该去请,咱们也不能小气了,富叔,我把钮家的那个小子叫来,今个是好日子,也要请他来喝酒才是!”
富祥目瞪口呆,看着纳兰信芳兴冲冲地的出门去了,他这时候才发觉,或许是自己在外头当值太久了,家里头许多事儿都不明白不知道了。
图海于是也下去马上布菜了,女眷们就在炕上吃饭,其余的人在地上,摆了三张八仙桌,等到菜都上来了,众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菜极为丰盛!
当头一大碗就是白肉炖酸菜粉条,这是关外流行到京中的菜,那白肉肥肉相间,肥滋滋,油汪汪的,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也不像是其余的地方一样,只是放两块薄如蝉翼的肉片,就算是有些荤腥,这一碗白肉看上去比那粉条酸菜还要多些。
后头几碗是猪血豆腐烧卤煮,卤猪头肉,炒豆芽菜,这四碗菜满满当当摆满了桌子,那海碗比人脸还要大,还有两个凉菜,算是下酒菜,一个是花生米,一个是炸虾皮炸酥小鱼儿,“哟,”客人就笑道,“吃这个,没酒可不成!”
“有酒,有酒!”图海和另外帮忙的人,一起提溜了一个大酒坛进来,那酒坛还冒着丝丝白烟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