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定兴县外(四)

  而那位纳兰信芳弟弟,更是对着那些精细点心看都没看,发着呆没说话,他倒是不知道纳兰信芳为刚才金秀的介绍而纳闷,所以一时间都忘了有美食在前。

  侯艳年这会子见到两人如此,倒是不相信金秀所言,只是出于藤蔓之亲,又交谈了一番,倒是心里头暗暗震惊,这女扮男装的少年,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人物。

  叙过年纪,到底还是侯七大一些,“兄虽然不才,但也知道国朝这大词人纳兰性德之饮水词,”侯艳年笑着对二人说道,“却不知道两位和这位纳兰性德有什么干系?”

  金秀还好,纳兰信芳勃然变色,瞪了那侯艳年一眼,“什么干系也是你该问的!”

  这么一发作,却道是让侯艳年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两人的底细,果然还是那户纳兰家!

  金秀打开了扇子,潇洒的挥了挥风,“佩德兄,咱们萍水相逢,只谈风雅,不必追问根底,我坐在这里头,也从不问侯兄如何,所谓的家世名号,也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皮子罢了,人若是不中用,再多的家世也没用,人若是有用,寒门一样出贵子,”她看了纳兰信芳一眼,又对着侯艳年笑道,“侯兄,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侯艳年觉得金秀的话很有道理,甚至有些说不明白的意思在里头,“您说的极是。”

  纳兰信芳稍微平静了一些,冷哼一声,也不看着这边两人交谈,金秀又问侯艳年要去何处,“要去保定交割一批货物,”侯艳年说道,“家里头的生意多,所以把直隶这边的生意交给了我,我过来看一看,信秀兄,您呢?”

  “哦,弟也是家里头长辈交代,要来定兴县这边拜访几位故交罢了,倒是不去保定,”金秀喝了口茶,毫无异动的说道,而侯艳年更是佩服之极,这狮峰出产的最上等雨前龙井,价比黄金,喝在这一位“纳兰大爷”的嘴里头,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瞧瞧,瞧瞧,这才是世家豪门子弟该有的气度不是?

  于是侯艳年脑子里想的一些别个心思,倒是因为金秀的反应而变得淡了好些,只是想着要攀谈一番,金秀是何等人,这一世的见识不算多,可后世之中的见识,这个时代之中的任何人都比不过,金秀不过是拿出了教导纳兰信芳的十分之一内容,就唬得侯艳年咂舌不已,“不是为兄年长倚老卖老,”侯艳年摇头惊叹道,“为兄从小只是略微读几个字,家里头见到我不算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于是早早的就打发出来做生意,走南闯北,也是到了不少的地方,可许多事儿,我却是真的不知道,若不是看着秀兄如此说,委实是不敢相信。”

  金秀摇摇扇子,“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素日里头咱们所见的,不过是寻常之事,寻常之景,寻常之物罢了,若是要见识,却也不是要亲自去,”她矜持一笑,“听旁人说,自己个再印证也就是了。”

  纳兰信芳听到这些是跃跃欲试了,他在金秀这里只觉得自己所学不精,实在生不出什么抵抗的心思,但在侯艳年这个胖子面前,倒是自信极了,“嘿嘿,”纳兰信芳一脸骄傲,“我家哥哥,学究天人,无人可比,天下的事儿,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我就学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也足够天下各处都去得了,”

  他有点看不起侯艳年这样的商贾之家——鄙视商人有钱没素质是每个时代的通病,又觉得这个死胖子的眼神叫人看了忍不住要揍他,于是出言刁难,“你就不要来赞美我大哥如何了,我来考考你,”纳兰信芳得意洋洋,“大玄朝边境之外,有一国名曰俄罗斯,你可知道这一国,在何处?”

  “那我再问你,这俄罗斯之国,在漠北蒙古的北边有一大湖,你可知道在何处?叫何名?”

  侯艳年一愣,脸色巨变,没想到,他心里头惊呼,自己不过是说了一个姓氏出来,面前的这两人就猜到了自己家的身份!边上的伴当更是脸色各异,又拿着眼来上下扫着纳兰信芳,神色有些紧张,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觉,侯艳年干笑,“信芳兄,这几个问题,实在是奇怪啊,”他端起盖碗,掩饰性的喝了口茶,“好端端的,你问我这个,做什么呢?”

  “不是佩服我家哥哥学问出众吗?”纳兰信芳笑道,“这几个问,不过是我素日里头知道的,你若是不知道这个,怎么知道你真的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说不定,”纳兰信芳嗤笑,“只是自我抬举罢了!”

  侯艳年看了一眼金秀,金秀摇着扇子微笑不语,他还真的知道这两个问题,随即就答了出来,纳兰信芳挑眉,“哟呵,你这人,倒还真不是吹牛!不过这是小把戏,我哥哥教导我的东西,我倒是要还在问一问你,你若是答得出来,那么你自然所言不虚,我也是佩服你了!”

  侯艳年心想我压根就不需要你的佩服,今个请过来也不是要和你攀谈的,只是纳兰信芳没有当陪客安静的喝茶吃点心,什么话儿都不必说的觉悟,复又问了侯艳年三个问题。

  “俄罗斯的西边国土在何处,北边国土在何处?”

  “俄罗斯皇家的标志乃是双头鹰,一头朝东,一头朝西,你可知道这是何意?”

  “最后一个问题,”纳兰信芳摇着脑袋,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就出的简单些,免得说我难为你,你可知道俄罗斯的帝都在何处?叫做什么?”

  说完了这三个问题,纳兰信芳看着金秀,两人相视一笑,显然又是响起了那一日有趣的场景。

  侯艳年脸上又是变色,“你是如何知道我侯家,在俄罗斯有生意的?”这几个问题,侯艳年是委实不知了,他站了起来,朝着金秀作揖,苦笑道,“实在是不知道我哪里露了行藏,却是被信秀兄看穿了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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