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群芳(三)

  郑清涵嘲笑不成,反被奚落得灰头土脸。

  众少女看在眼底,各自扭头偷笑。

  郑清涵平日最爱端着名门闺秀的架子,自恃矜持优雅。其实心眼小爱虚荣好出风头,人缘着实不怎么样。

  她被叶轻云嘲弄了一通,连个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郑清涵心里羞恼不已,轻哼一声,忿忿扔下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便扭身去了朱启瑄的身边。

  朱启瑄虽娇惯些,却没什么心机,笑着安慰郑清涵:“叶姐姐就是这个脾气,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她。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郑清涵:“……”

  这算什么安慰!

  裴绣和魏芳华也十分熟悉,凑到一起低声说笑起来。

  几位公侯千金自成一个小团体,文官家的几位闺秀们,也很自然地站到了一处。

  约莫一炷香过后,便有宫女过来传召:“奉皇后娘娘口谕,请江二小姐随奴婢去正殿。”

  众少女一起看向江敏,目光中有艳羡也有嫉恨。

  卫国公府的嫡女,果然就是不同。裴皇后之前也是第一个点了她的名。只要江敏不犯错,定能入选皇子妃。

  江敏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起身:“谨遵娘娘口谕。”

  ……

  江敏擅琴,在同龄的京城贵女中,无人能及。

  她端坐在殿内,指尖轻抚琴弦。一曲悠扬的琴曲,在她指下欢快地流淌。琴声悦耳,少女抚琴的画面美好而安宁。

  宣和帝目中闪过满意,裴皇后和郑皇贵妃面含微笑,站在一旁的几位皇子,也都在看着江敏。

  其中,尤以二皇子的目光最为专注。

  卫国公夫人挺直了腰杆,看着自家孙女大放光彩,心中满是骄傲自得。

  就在此时,场中忽然生变。

  江敏似指尖用力过度,竟拨断了一根琴弦,发出铮地一声异响。

  众人皆惊。

  在椒房殿内抚琴,竟拨断了琴弦。今日是裴皇后的生辰,这可不是什么吉兆!

  江敏面色苍白,跪下请罪:“小女子琴艺浅薄,圣前失仪,请皇上和娘娘降罪!”

  卫国公夫人心里又急又怒,此时也顾不得呵斥孙女,一并跪下请罪:“是臣妇教导不严,请皇上和娘娘降罪!”

  宣和帝的脸已沉了下来。

  裴皇后温声说道:“江二小姐琴艺高妙,何罪之有。江二小姐专心抚琴,谁能料想琴弦忽然断裂。想来是这架古琴置放时日过久,琴弦未曾好好保养之故。”

  裴皇后都不介意了,宣和帝也不好为了此事责罚一个少女,淡淡道:“先退下吧!”

  卫国公夫人磕头谢恩。

  江敏也一同磕头谢恩,目中闪过水光。

  ……

  程锦容忽地站了出来,轻声进言:“皇后娘娘,江二小姐手指受了伤,锦容想为江二小姐仔细看上一看。”

  除了程锦容之外,根本无人留意江敏的手指被琴弦割伤。

  裴皇后点头首肯。

  江敏感激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两人一同退了出去。立刻有宫女前来,引着两人进了一间厢房。

  程锦容仔细看了江敏的手指。

  江敏的食指被琴弦割破,好在只伤了皮肉,流了一些血。

  程锦容吩咐宫女:“去端一盆热水,再去周太医处,取一瓶外敷的伤药和干净的纱布来。”

  片刻后,宫女取了伤药来。

  程锦容为江敏清洗手指,敷上伤药,再将受伤的食指仔细地包扎起来:“虽是轻伤,也不可轻忽大意。受伤的手指,不可碰水,不可用力,好生养上半个月,也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江敏没有出声。

  程锦容心里暗叹一声,抬起头,果然见江敏正无声落泪。泪珠滑落眼角,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看着令人心怜。

  “江二姐姐,”程锦容轻声安慰:“刚才只是意外,皇上和娘娘都没有怪责你。你也不必自责自苦。”

  江敏又哭了片刻,才哽咽道:“祖父祖母皆对我寄予厚望。我今日在圣前失仪出丑,还有何颜面见家中长辈!”

  交浅言深是大忌。

  有些事,可以看破,却不能说破。

  程锦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轻声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你安然无恙,比什么都要紧。你祖父祖母就算一时生气,也不会一直怪你的。”

  关键是怪了也没用啊!

  丑已经出了,人也丢过了,还能怎么样?

  江敏满心愁苦阴郁,不能对人言。此时似要借着泪水全数倾斜出来,不停耸动肩膀哭泣。程锦容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低声问道:“江二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江敏哭声一顿,看向程锦容。

  程锦容心里莫名一沉,直觉想到了大堂兄。

  果然,江敏低语道:“是我痴心妄想,生了不该有的痴念。那一日,我厚颜写了信,让六弟去了程家。程公子并未拆开信,直接让六弟将信带了回来。之后,我病了几日,未曾下榻……”

  程锦容脑中一阵紧绷,下意识地拦下江敏的话头:“江二姐姐,这等事可不能信口乱言。”

  别以为只有姑娘家才要清名,没定亲的少年郎也一样要注意声名。程景宏还没定亲,要是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流言,一来会触怒卫国公府,二来日后也难寻好亲事。

  亲疏有别。关键时候,程锦容想也不想地站在大堂兄这一边。

  江敏终于停了哭泣,苦笑着叹了一声:“程妹妹,你别误会。这件事,只有我和六弟知晓,连我母亲,也被瞒在鼓里。”

  “那封信,我早已烧得干干净净,没留任何痕迹。”

  “只是,我这些日子心情郁郁难解,病了一场。见了你,实在忍不住,才说了几句。以后,我再不会提起此事。”

  这世间,最难勉强的,就是男女之情。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没办法逼着别人喜欢。

  程锦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一同沉默下来。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

  江敏吓了一跳,忙用衣袖擦拭泪痕。

  程锦容张口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一个少女声音:“是我,快些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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