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进寺

  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都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裴老安人更是呵呵笑道:“你们三叔父现如今管着家,家里的事他当然都知道啊!”

  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都睁大了眼睛,转头瞪向了裴宴。

  这其中还包括了郁棠。

  裴宴却是第一眼就看见了郁棠。

  说起来,他有些日子没有看见郁棠了。

  她穿了他送给她的那件水绿织凤尾团花的缂丝白色貂毛斗篷,毛茸茸的领子衬着她白白净净如初雪般的脸庞,原本就因为黑白分明而显得分外灵动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仿佛映着他的倒影,更加清亮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

  郁小姐的眉眼慢慢长开了,更漂亮了。

  他上前几步,准备和郁棠打个招呼,但转眼就看见顾曦走到了裴老安人的身边,好像要去搀扶老安人似的,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突然决定先不和郁棠打招呼了,而是向裴老安人行了个揖礼:“母亲一路奔波,身体还受得住吧?”又给毅老安人行礼:“婶婶!”

  两位老安人齐齐点头。

  裴老安人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听说昨天又发脾气了?有什么事慢慢来,发脾气也没有用,只会让你的心情不好,只能败坏你自己的身体。你阿爹和你阿兄都去了,你……你要是和你二兄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准备让我这老太婆怎么活?”话说到这里,裴老安人没了笑容,眼角也泛起了水光。

  “我知道了姆妈。”裴宴低声道,上前搀了裴老安人,道,“我虽从小就很顽劣,可大事上从来没有犯过糊涂,姆妈,你就相信我好了。我和二兄都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裴老安人答着,神色间却露出几分倦容。

  顾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到了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的中间,虚扶着裴老安人,和裴宴一左一右的,像对璧人。

  毅老安人深深地看了顾曦一眼,顾曦却没有发现,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裴宴的身上。

  沈太太被送下了山,她差人去打听过了,沈太太连夜就被沈先生送回了娘家。

  一点也没有顾念夫妻的情份。

  说是要把沈太太送回王家的家庙里静修。

  这和休妻有什么区别?

  顾曦不知道裴家是否知晓了这个消息,可沈善言既然这样处罚沈太太,十之八、九都是在给裴家一个交待,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裴府来的。

  到时候她这个和沈太太一同来裴家做客的人也没办法再呆在裴家了。

  她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能否给裴宴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就在此一举了。

  可惜,她对裴宴的了解太少了,想打听一些裴宴的事也没有什么进展,不知道裴宴是怎样的性格,也就不知道他对人的看法,不知道是大大方方地和裴宴打个招呼好,还是装着受害者的样子在裴宴面前落几滴委屈的泪水好。

  顾曦垂着眼帘,正犹豫着,裴家的几位小姐已上前来和裴宴打招呼。

  虽是侄女,又隔着辈份,但该回避的还是要回避,该寡言的还是要寡言的。

  裴宴微微颔首,表情显得有些冷清地道:“两位老安人年纪都大了,你们跟着来寺里玩,不要乱跑,别让两位老安人担心。”

  郁棠随着裴家的几位小姐曲膝行礼应是。

  裴宴就睃了郁棠一眼,看着好像笑容平和,眉眼淡然的样子,这才放下了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时候高高悬起的心,暗暗地吁了口气。

  众人和寺里的主持师傅寒暄了几句,两位老安人就由主持师傅陪着去了供奉观世音菩萨的大殿。

  路上,裴宴不动声色地放开了裴老安人,走在了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的身后,渐渐地和走在两位老安人身后的郁棠、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走在了一块儿。

  二小姐扶着毅老安人,不由回头望了裴宴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裴宴不动声色,脚步更慢了,挡在了三小姐和四小姐之间。

  四小姐不知道是怕和三小姐走散了,还是怕跟裴宴并行,悄悄地看了裴宴一眼,见裴宴好像在打量过道边光秃秃的石榴树,就三步并作两步,骤然越过了裴宴,走到了三小姐的身边,还牵了三小姐的手。

  三小姐奇怪地望了她一眼。

  她朝着三小姐眨了眨眼睛。

  三小姐又飞快地睃了裴宴一眼,见裴宴并没有注意到她们,拉着四小姐就朝前快走了几步,紧随在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身后,和裴宴拉开了距离。

  裴宴看得好笑,眼角的余光却不由地望向郁棠和五小姐。

  郁棠和五小姐都没有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地在耳语。

  他的嘴角微翘,眺望了远处的山林一会儿,没注意到郁棠抬眼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不会!”郁棠在心里叹息,又看了裴宴一眼,无奈地向五小姐解释,“你三叔父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你是晚辈,而且你自己也说,你五岁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三叔父,你怎么判定你三叔父这个人非常严厉呢?再说了,就算他为人严厉,你若是没有做错事,他为何要处罚你?你不要道听途说了。你三叔父知道了该伤心了。”

  五小姐小小地吐了一下舌头,大着胆子看了裴宴一眼,这才低声道:“可万一他要是……”

  郁棠觉得旁人都恶化了裴宴。

  他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因为神色严肃就被人猜测成了坏人。

  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斩钉截铁地就打断了五小姐的话:“不会的!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些在你面前嚼舌根的人?”

  五小姐立刻点头如捣蒜,道:“我自然信郁姐姐。”

  “那好!”郁棠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立刻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你就照着我说的试试。主动跟你三叔父说话,主动向他问好,有人要是诋毁他,你就立刻跳出来维护他。你且看看,他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嗯嗯嗯!”五小姐继续点头如捣蒜。

  郁棠不知道自己越说声音越大,当然更没有看见裴宴嘴角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很快,大家就到了大殿。

  主持师傅亲自引领两位老安人和众人上了香。

  两位老安人分别丢了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郁棠几个小辈各丢了三两的银锞子,包括顾曦在内。

  苦庵寺后面有十来亩菜园,还有竹林,每年都能收些冬笋和春笋,虽说没有什么外人的香火,可有了这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足够寺里吃喝一年的了。何况两位老安人还带了些米油过来。

  两位知客师傅高高兴兴地和几个居士帮着裴府的小厮们搬东西,主持师傅则把他们请到了厢房喝茶。

  郁棠踮脚仔细地看了看,没有看到她大伯母的表姐。

  是去休息去了还是在忙别的?

  郁棠想着,接过小沙弥的茶盘,帮着小沙弥分茶。

  主持师傅则和两位老安人说着寺里的事:“前几天五房的勇老安人过来了一趟,也赠了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加上其他房头的太太和奶奶,寺里前前后后收了大约一百八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只是去年又来了七位居士在我们寺里长住,我们就领着大家上山挖冬笋,除给各家都送了一些,寺里留了一些之外,还卖了三十几两银子……”

  这是在向两位老安人说着寺里发生的事。

  郁棠听得不是很仔细。

  主持师傅还是那个主持师傅,她的小气是改不了的,寺里的清苦也就改不了了。

  但不管怎样,苦庵寺都能给很多走投无路的妇人一个藏身之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她就应该感激这位主持师傅多年如一日的付出。

  她脑子里全是裴宴为什么会发脾气?还弄得让老安人觉得他会怒气攻心,对身体有害。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郁棠去寻裴宴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厢房里都是女眷,裴宴刚刚还在这里的,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低声问五小姐:“看到你三叔父了吗?”

  “我也没注意,”五小姐听主持师傅说话倒十分用心,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郁棠,“要不在外面院子里?或者是跑到哪间厢房躲了起来了?天气这么冷,谁会傻傻地站在院子里?你让人找找好了!”

  郁棠哭笑不得。

  再看二小姐几个,也都支着耳朵在听。

  郁棠不理解。

  在她看来,裴宴比这个什么帐目重要多了。

  她不由问五小姐道:“你听这些做什么?你已经开始学着管家了吗?”

  “还没有。”五小姐悄声道,“是我姆妈嘱咐我的,说世事通明也是学问,来的时候叮嘱我要仔细听清楚寺里都有些什么开支,以后就算是要供奉家庙,也不能让人随意把我们的善心挥霍了,要做到心里有数。”

  郁棠佩服地看了二太太一眼,想着得找个机会去问问裴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喜欢的事。

  很快,她就有了一个机会。

  用过午膳,两位老安人决定各自歇个午觉,下午再见见在这寺里修行的居士,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寺里给她们每人分别安排了一间午休的厢房。

  郁棠让双桃去找阿茗,让阿茗帮她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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