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真性情（下）
胖子恢复之后，晃了晃身上的赘肉，带起一波激荡站起身来，史头儿陨落，书生挣脱，赵姐已死；在这之后，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于是四个人迅速的成长起来，王九也已经今非昔比。</p>
他少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努力让自己心思缜密起来。他成了小团队之中，出谋划策的那一个。</p>
周寇仍旧凶狠，实力突飞猛进，如今已经是四人中的战斗主力。</p>
苗韵儿的丹食在野外作用极大，已经可以就地取材，烹制出相当于高阶奇药的美味了，对于大家来说意义重大。</p>
潘妃仪大局观极好，一到紧要关头，她的意见往往中肯而稳妥，暗中掌握着整个小团队前进的方向。</p>
只是时至今日，大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浑然看不到希望，没有人有信心自己能够走到尽头。</p>
周寇三人也陆续聚拢过来，四个人并肩站在城墙上——曾经为洪武天朝抵御世间最大敌人的要塞，经历了一次次天火圣旨后，也已经破败不堪，似乎任凭雨打风吹数十万年。</p>
坚硬无比的玄武钢岩城墙，奇阵破碎，只有零星的残存处闪着暗红色的灵光，好似昨夜战斗留下的鲜血。</p>
墙垛没有一处完整，巨大的裂缝弯弯曲曲的从城头上贯穿整个墙体，一直蔓延到了墙根之下。</p>
尽管此时整个皇台堡仍旧牢固，但如果下一刻它就轰垮塌，整个皇台堡没有人会感觉到意外。</p>
四人看向了天火之上的那一片小须弥界。金光散而又聚，有一行行文字缓缓流淌，那是圣旨的赏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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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时期，皇台堡中困着数千人，那是金光之中，文字流淌飞快而密集如同瀑布；此时皇台堡中不超过三百之数，金光缓慢，大家都能够看得清楚。</p>
忽然潘妃仪、苗韵儿和王九身躯齐震，转头看向了中间的周寇。土匪一身平静，神情似乎有些缅怀，不见悲伤、恐惧、愤怒、绝望、沮丧……等等情绪。</p>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p>
圣旨当中，周寇有一道赏赐：……封“鼎足县伯”！</p>
一开始大家以为封爵者是被天火选中，前途无量，可是后来，这些封爵者一个个陨落，逐渐有消息传开，他们会接到更加危险的密旨！</p>
小团队中，宋征、史乙、赵绡，先后封爵，除了宋征，另外两位都已经不在人世。</p>
周寇难道是下一个？</p>
“走，饿了，韵儿给点吃的。”周寇大大咧咧。</p>
四人下了城墙，如同往常一般。只是大家心头更加沉重。半个月之后，天火颁下了新的圣旨，周寇被单独拉入黑暗的空间，一道密旨浮现出来，他看到密旨的那一瞬间，脸色变得一片煞白。</p>
……</p>
宋征从柳县带回来柳氏大小姐，人间绝色，委以矿监重任。一时间丽水城中谣言四起，耿直的文修们大加斥责，甚至有人要联名上书朝廷，将宋征革职查办。</p>
那些想要投机钻营之辈，却看到了“机会”，觉得可以想办法结交一下这位“柳矿监”，想当然的以为只要搞定了柳矿监，就等于搞定了宋大人。</p>
更多的普通百姓却只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p>
这天下还能更烂一点吗？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更烂又能如何？之前就有传言，宋大人年少好色，但只要身体没毛病，谁年少的时候不好色？事实上男人一直很专一，从小到老，都专一的好美色。</p>
只不过有的男人老而松弛，有的老而弥坚罢了。</p>
另外有的男人永远挺直，有的男人先直后弯，而另外一部分男人就比较厉害了，可弯可直。</p>
宋大人至少对自己治下的百姓不错，他来江南之后，龙仪卫骚扰地方的事情减少了最少七成。</p>
至于宋大人把总矿监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自己的情人，有什么关系，反正跟我等屁民也没什么关系，谁当矿监，咱们也落不下一块矿石。</p>
龙仪卫衙门中，宋征对李三眼下了一道恶狠狠的命令：“你去给本官选美，找不到本官心仪的女子，你就不要回来了，滚滚滚！”</p>
李三眼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他当然知道大人为什么如此大发雷霆，这的确是自己德锅。</p>
年少好色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听。</p>
吕万民进来，劝说道：“大人，此时此刻，自污并非坏事。”</p>
道理宋征当然明白，他身居高位，年纪轻轻已经是玄通境初期，太过耀眼夺目了，若再有个清廉的好名声，那就是圣人了！</p>
叫旁人一看：你这是想干什么？沽名钓誉、积蓄实力，造反吗？除了造反，你没什么可干了啊。</p>
但宋征想的更长远，将来若是把大家都从天火下救出来，这名声怎么跟赵姐她们解释？书生可不想沦落到胖子那个档次。</p>
嗯，韵儿丫头应该是不会太在意的，她最好哄了。</p>
宋征满心郁闷，跟吕万民心不在焉的聊了两句，外面石中荷禀报道：“大人，有人求见，自称是洛青维的叔叔。”</p>
石中荷在洛青维面前丢过面子，对这个英俊风流的世家公子没什么好感，连带着对他的家人也反应冷淡。</p>
宋征心里惦记着那件事情，立刻起身道：“快快有请。”他则迎出门来，在院子中门等候。</p>
过不多时，就有一位样貌和洛青维有着两三分相似的中年文士，在寒九江的引领下走了进来。</p>
宋征拱手相迎：“洛前辈。”他有求于人，不能倨傲，此乃礼数。</p>
洛知荣同样抱拳还礼，笑道：“青维告诉我，宋大人人间俊杰，千年一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p>
宋征有求于洛家，玉虚宗虽然是世外天门，却也需要在世俗间维持自己的影响力。西雍王倒台，宋征可以很好地弥补他们在政坛上的“损失”，双方可谓一拍即合，互相吹捧起来自然是不遗余力。</p>
石中荷站在宋征身后，寒九江暗中跟她对着口型，意思是：有好吃的。</p>
石中荷顿时笑眯眯的。</p>
宋征注意到了这一对狗男女恋奸情热眉来眼去，疯狂嫉妒差点当场骂人，好在还有客人要招待，他压着妒火，淡笑吩咐道：“石中荷你进来伺候着，寒九江你去把柳姑娘请来，有贵客临门，本官要借用她的茶道造诣。”</p>
“是。”狗男女被拆散了，各自闷闷不乐的领命。</p>
宋征神清气爽，对洛知荣哈哈一笑，朝里面比了一下：“请。”</p>
洛知荣很健谈，但并不啰嗦。跟宋征先聊了两句之后晓得对方真正关心什么，立刻便进入了主题，道：“大人想要找一位灵宝四阶的炼师，整个洪武天朝都没有几位。</p>
我们玉虚宗有一位故交，倒是达到了灵宝四阶的水准，甚至……这几年他一直低调，频繁闭关，极有可能已经是灵宝五阶的水准了。”</p>
宋征点头：“如此甚好。”</p>
“只是这个人有些……”洛知荣叹了口气：“背后指摘友人，知荣惭愧。”他告个罪才说道：“只是这位林震古兄为人有些虚荣，喜欢别人奉承，而且是不落俗套的奉承。”</p>
宋征错愕，好吧这方面他的确不擅长，一般情况下当然是别人奉承他。</p>
洛知荣看到他的神情，连忙进一步解释：“并非言语奉承那么粗俗，毕竟也是大师。他喜欢……怎么说呢，比如他每三年举办一场‘梅园秋会’，每两年举办一次‘后进宴’。</p>
梅园秋会是面向整个灵河东岸，哪怕妖族敢来他也欢迎。整个梅园秋会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文修们一起在他所拥有的万年老梅园中，品评他的炼宝新作品。</p>
咳咳，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让大家写写诗、写写文章，比较文雅的夸赞一下他的宝物和技术。</p>
第二部分就是这些作品的拍卖，但是林震古兄提前说好了，没有写出诗篇和文章的，没资格买他的东西。所以很多有意的买家，都会专门聘请一位文采斐然的才子文修一同赴会。这个好处很大，因为诗词如果让林震古很满意，拍卖成功的话，他会有很多礼物赠送，也都是他的炼宝之作。”</p>
“而后进宴，是他专门用来提携炼师中后起之秀的聚会。能够得到邀请的，都是洪武年青一代炼师之中的佼佼者。</p>
他们带着自己的炼宝之作赴宴，请林震古点评，林震古还会指点他们的修炼。不过每一位受邀者，都需要带上两件作品，一件是自己的得意之作，等着林震古点评，一件是对林震古的炼宝之作‘致敬’的作品。</p>
也就是说，仿造一件林震古的得意之作，在林震古点评他们的作品之前，他们要先献上这件致敬之作，并且说出原作有什么精妙之处，自己的致敬之作和原作相比，差距在哪里。</p>
说的好了，搔到了他的痒处，后面的点评和指点，林震古才会尽心尽力，否则就会十分敷衍。”</p>
宋征嗔目结舌，惊讶之余又觉得这位林震古阁下倒是直白，非常坦诚的告诉天下人：老夫喜欢人们翻着花样的拍我马屁！</p>
“这位……林震古大师，倒是真性情。”他翻着花样夸赞了一句，算是预先演练。</p>